寂灭

<1>

  初夏的伦敦街头笼罩着繁华的气息，人们站在十字路口安静地呼吸着二手烟的烟圈。 　
  铁塔在午后流动的橙色光线下渐渐扭曲成不规则。 　
  我穿着厚重而压抑的墨红色舞裙，画着妖娆的妆，踩着鞋尖细长的高跟鞋，随着华丽沉闷的音乐不停歇地旋转旋转…… 　
  带着白色面具的观众在暗处看着闪光灯下的我。 　
  面无表情的舞蹈。 　
  我知道我苍白而裸露的面庞会换来他们的掌声。我那么深刻地知道他们是如此深爱着小丑。 　
  哦不，或者说是舞女。

  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们终于累得不再想观看时，我便转身卸下了厚重的妆，提着舞鞋在泰晤士河畔的雨中奔跑。 　
  我要去寻找他。 　
  亲爱的少年。

　
<2>

  阁楼的楼梯发出潮湿的气息，伦敦是个多雨的城市，空气中都嗅得到腐烂，我光着脚踩在楼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但什么都阻碍不了我。 　
  我终于来到了那扇门前，当我的指尖触得到门上的湿润气息时，上帝，一定连你也听得见我的心跳。 　
  　
  那扇木门被我缓缓推开。 　
  少年的黑色风衣留下了黑色的阴影。 　
  我轻轻地来到他的面前想要吻一吻他的脸颊。 　
  但上帝，我看到了什么。

  那曾经苍白微笑着的脸为何变成了空洞的面具。 　
  就像我每天面对的无法数清的面具……

  我闯破安静的空气扯出一道僵硬的风惊恐地奔到楼下……

  蹬蹬蹬蹬……

<3>

  “您看得见伦敦塔的灵魂，听得见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忏悔么？” 　
  “sent to the Tower.”

　
  我不安地躺在陈旧的床上，风夹杂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递到我的耳中。

  我掀开被子，穿着白色的睡裙，光着脚打开门，向那个被暗色笼罩的阁楼的深处走去。 　
  窗外的月光将我的身体穿空，只在有着浮雕的墙侧投下几束阴影。 　
  而我则穿梭在月光照不到的深处。 　
  几丝从窗外漏进的风显得十分冰冷地灌满我的全身。 　
  我向那个尽头走去，向那个尽头走去…… 　
  直到门被“吱呀”打开。 　
  　
  那扇门的里面，布满了蛛丝和灰尘。 　
  突然传出钢琴曲。 　
  摆在那架陈旧钢琴上的八音盒被打开，里面穿着红色舞鞋舞裙的舞女在不停地面无表情地旋转……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4>

  我看见一个面具在空中温和地笑着。 　
  它在呢喃着…… 　
  突然刮起了凉风。 　
  那个白色的面具渐渐在风中变得狰狞…… 　
  他用沙哑的声音唱着：“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我突然被换上了猩红色的舞裙舞鞋，脚尖也同时自己踮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跳起舞……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身后的那扇门被重重地关上。 　
  　
  手也不受控制地舞动起来。 　
  　
  说不出话来。

  那只苍白的面具在风中看着正在永不停歇着跳舞的我。 　
  就像之前面对的所有的面孔。

  而我却感到一种陌生的可怕。

  我渐渐滴落在无声的眼泪，而我湿润的眼睛透过窗外却看得到伦敦塔上空飘动着的哀怨的灵魂。

  听得到威斯敏斯特教堂传来的声声忏悔……

  我透过视网膜却依旧看得见London bridge在慢慢倒塌，很慢很慢却永不停歇地倒塌着……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