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顶的山洞。
也许，是他不想醒。
……
一大片开得正艳的彼岸花丛，他淡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女孩的背影，忘川河河水拍着岸，哗哗的流水声在他耳畔绕着，他的眼睛，一刻不动地盯着那个黑发飘扬的身影。
渐渐的，女孩转过身来——
他惊喜地看着熟悉的容颜，高兴地喊道：“你终于回来了！”他现在只想猛奔过去抱住她，他也是这么做的。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正要张开双臂。“停。”女孩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让他不禁一愣。“不要过来。”女孩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急切地开口。“因为，我已经有幸福了，你也看见了，不是吗？”女孩仍旧面无表情。“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你不幸福吗？！”他对着她大吼着，他不想承认，尽管这就是事实。
“你认为，我幸福吗？”女孩反问道。他顿然一怔：“可是……可是……！”女孩挥了挥手，转过头看着无尽的彼岸花和忘川河，缓缓开口：“那些……都是过去。”他顿时觉得内心一片昏暗，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冷冷的声音说：“只是因为……可以投胎为人么？”话音刚落，女孩的身体明显一颤：“随便你怎么想。”“只是因为可以投胎为人，你就舍弃了我们的情谊……你真的……好狠。”他颤抖着声音，“人，就那么好吗？”沉默，可怕的沉默。
“……好，我知道了。”他垂下头。渐渐的，女孩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成人，即失去记忆，请你，不要再找我。”女孩的身影消失了，声音在半空回荡。
“呵……”他凄惨地笑了。
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碎掉了。
呵呵……他傻傻地笑着，泪顺着面庞滴落在彼岸花中。彼岸花仍怒放着，忘川水仍拍着岸，但他面前，早已没有，女孩的背影。
“你，原因成为游魂猎者么？”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厚重威严的声音。
他沉默着，过了好久，才开口：“好。”
没想到，她真的忘却了一切……难道跟那个男的结婚就值得用魂飞魄散的代价去拼？那为什么，这种力量不可以分给我一点……为什么，可以和他在一起，却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可怕的无底的黑洞，不停地往下坠着，他的脑袋越来越沉，突然一道白色的锁链将他的腰紧紧地缠住，飞快地往上拉。
他疲惫地瞟了一眼锁链，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清裳……何必呢……”
唔……白衣人缓缓坐起身，他揉着脑门，勉强睁眼看着趴在窗边的白发少女。他苦笑着，抚摸上少女的头发，又叹了口气：“清裳，没必要的……”
沉睡的少女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脸色苍白得可怕，看似是灵力消耗了许多。白衣人抚摸着她头发的手渐渐闪烁着光，光源源不断地注入少女的全身，渐渐的，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好点了吗？”白衣人收回手，看着那位名为“清裳”的白发少女。
“恩。”清裳抚摸着手臂应了一声。
“……那好。”白衣人转头看着正飘着飞雪的外面。“我们，去参加婚礼。”“！！”清裳明显地愣住了，待她回过神来，白衣人已经临近洞口。“为什么？她明明那样深地伤害了你！”清裳失声大吼起来，完全没有以往的冷静。
“即使如此，我也要看着她幸福。”白衣人的声音异常坚定，他要看着她真正地幸福，然后，分别，再也不见。
“……”清裳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恩。”
“清裳，我知道的。”白衣人突然冒出这一句，然后转头看着清裳。清裳略微愣愣，问道：“什么？”尽管如此问，但她隐约还是猜到了些许。
“呵……傻丫头……”白衣人闭上眼轻笑着。
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见习的小生，根本称不上是游魂猎者。
这天的他，刚刚结束了训练，正在院子里温习。
“呜呜……”渐渐的，他听到了似有似无的微弱的哭声。他心里暗道不妙，忙寻找着声源。找到的时候，他看着蜷缩在墙角树丛里浑身脏兮兮的女孩，突然有种怜悯：“你怎么了？”女孩听到了他的声音，抬头看着他。“喂，你怎么了？”他又追问了一句，突然他惊奇地发现，少女是白发白瞳。
白发白瞳……雪妖！！他顿生警觉，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你也怕我？”女孩颤颤地开口。他无意识地点头，女孩见状哭了起来：“谁都不喜欢我……谁都不喜欢……”女孩哭着跑走，他才一拍脑袋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急忙追上去。“别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在后面追着，放声大喊，但前面的女孩只顾着哭和没方向地狂奔，压根没听进他的话。
“喂，前面是悬崖！停下！！！”他突然失声叫道，步伐更是加快了。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啊……！”女孩大叫着，腿不停地颤抖，她想停下，但惯性不断地把她往前推。“小心！！”
“啊！！”女孩闭着眼睛叫着，但她觉得自己没有摔下去，再睁眼，他正拉着女孩的一只手，用力地往上拽着。“我没有怕你！！”他一边拽一边喊着，让女孩听得呆住了。“真的！对不起！！”他继续喊着，又向上用力拽着。
“你……”女孩仍旧呆滞着。“喝！”他猛地一使劲，女孩就一下子“飞”了出来。“哎哟！”两人不约而同地疼得大叫。
“喂，真的对不起！”他摸摸发痛的脑袋，皱着眉头朝女孩说道。“恩……”女孩双手抱膝做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啦，你没地方住么？到我那儿住呗！”他笑了笑，站起身，朝女孩伸出一只手：“我叫施沙迹，你呢？”女孩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叫清裳。”
那个时候，清裳就和他一起生活了，每天看着他练习，在他满头大汗的时候帮他擦擦汗，她一天天见证了他的成长与进步。
……
他微闭着眼，沉浸在回忆里。那大概是在彼岸花失去她之后，真正开心过的一次吧。
“……迹？”清裳试探着开口。他斜眼看着清裳：“什么事？”她听到了这个回答，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没什么！！”他轻轻地笑笑，缓缓开口：“走吧。”说完他抬脚便走。“等等我！”清裳一脸笑容地跑过去，跟着他。
不知不觉的，他的脸上，也爬上了一丝笑容。
“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会怎样？”他面对着清裳，开口道。他对面的女孩明显地呆愣了好久，然后她眼泛出些许泪花：“迹……你说什么？”“我不想重复。”“不行，再说一遍！”“不说，谁叫你没听见。”一路他们两个嬉笑着斗嘴，他突然觉得，其实这种生活还是挺幸福的。
呵呵……他笑着，走进婚礼的教堂。
女孩正和她的新郎举行婚礼，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女孩脸上的笑容，跟清裳露出的笑如出一辙。亲眼看着女孩幸福地被新郎背进房间，他终于十分灿烂地笑了，这是他千年里，最最开心的笑。
呵呵……他玩味地看着吃惊得快掉了下巴的清裳，快步走出去，然后斜倚在教堂一角的墙壁上，这个位置，正好看得见女孩和新郎所处的房间。
他对着那个窗口笑，耳畔又响起了清裳的呼喊。
他闭上眼，脸仍对着那扇窗。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曼珠，沙华会永远守护你的幸福，永远。”他喃喃道。
“但是——”他又停顿了一下，听着清裳的呼喊声，笑容变大，“我也会守护，我自己的幸福。”
有时候，幸福就在我们身边隐藏着，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
不要沉浸于回忆，要接受未来的幸福。
END
孟婷玉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