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调灰白的云层,无可预料地遮住了九天之外那七色的彩虹,颤抖着下雨来. 仿佛一个阴郁的孩子,天空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
殡仪馆内,一番黑色。我牵着爸爸的手,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些来往的人,一个扶着一个,互相搀扶哭泣;数不清的挽联和花圈笼罩着悲凉的气氛;墙壁上,一张黑色照片镶在相框内,那柔弱的笑似乎被肃杀的气氛掩盖。我不知道该随着人们哭还是该独自笑。
爸爸一直沉默着,眼睛被镀上了一层雾霾,再没有平日的炯炯有神。
“爸爸,”我依旧拉着他的手,“为什么他们要哭?妈妈为什么在照片里?为什么妈妈不来接我回家……"他看着女儿害怕的眼神,心里就像被一根根无形的针扎着,“离离乖,”他蹲下来,抚摸着女儿的头,“因为妈妈爱离离,离离不是说喜欢天上的棉花糖吗,所以妈妈去天上给你采最甜的棉花糖去了。”说完,他苦涩地笑了一下。“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撇过头,继续看着来往哭泣的人。
抬头看了看天,我仔细地数着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想着爸爸对我说的话,我开心的笑了。
《十一岁》
尘语说:我会化作天使守护你。
我是个喜欢黑夜的孩子,因为在黑夜的时候,时光总是消逝地很慢,像白云懒洋洋地飘过。我想那样我可以活得久一些,尘语也可以活得久一些。可是她还是走了,走得那样的急,只留下一句话——我会变作天使一直守护你。
雪又悄悄地来了。带着如花的笑靥,再次降临到我的身边。我伸出手去接住它时,它却在我手中化作一滴清泪。
又是一次紧贴着脸颊的亲密动作,雪伴随风儿,漫天飞舞着,似一个活泼的少女。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年前:
“哈哈!来追我吖。”操场上,孩子们互相追逐着,沉浸在白色的世界里。
“唉。”我看了看窗外的世界,又看看自己红肿的双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想和他们一起去玩耍,只是自己的手……
我摇了摇头,继续看外面飞舞的雪花,想象他亲吻自己时会是怎样的感觉。
“怎么不下来一起玩呢?”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发女生。她直径向我走来,牵起我的手,欲要拉我走,“我们一起走吧。”“这个……”我欲言又止。她歪着头,看了看我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其实雪一点也不冰呢!绒绒的,很舒服的!”她微微一笑。我却依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时,她突然脱下自己受伤的手套,快速地套在我的手上,然后拉着我飞奔出去。
“哈哈,就和你说雪一点也不冰吧。”她捧起洁白的雪。
“嗯嗯,很温暖!”我看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女孩,感觉自己周围被阳光充满。我感觉到了,雪亲吻脸庞的感觉——宛若羽毛轻轻划过。
一年了,这已是第二次与雪接触,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特有的温度和我见面,亦如尘语甜美的微笑。只可惜,那银铃般的微笑已不再听见,留下的,只是一张泛黄的纸张。
《三》
“布丁”说:我们最终会消散在人海之中。希望我们能彼此铭记。
虽然是夏末的早晨,天气还是很炎热。我浑身冒汗飞奔向操场,心里不断的祈祷:“神呐,让我再跑快一点,赶在点名之前,赶在点名之前……”
靠近自己班级的时候,我从隔壁班中间横插进去,躲过了“叶菠菜”锐利的目光。在“布丁”旁边站定的时候,我还喘着粗气,头发乱了,校服领子一边耷拉着,另一边翻在上面。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布丁”特别无奈地看着我:“啧啧,你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啊。又是翻墙进来的吧,全校恐怕没有一个人比你住得更近了……”
嘿嘿,至少我躲过了“叶菠菜”那一劫,形象毁了没关系,总比被拉去办公室大骂一顿好吧。“叶菠菜”那老头,简直就是希特勒再世,帮我们这群原本青春活泼的孩子搞的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一样,了无生趣。他最恨人迟到,每次有人迟到都会被拉去办公室大骂一顿。我这人什么都,但就是爱迟到。在无数次被拉去骂后,我终于心力交瘁,然后“叶菠菜”这个绰号也诞生了。
我对这“布丁”笑,想起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存在,但是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碰到。这个说法虽然夸张,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我相信这个人一定是“布丁”!性格,爱好,星座……我们统统一样,就连家庭情况都是一样的,这样说来,我是多幸运啊。而且我们还成了死党!
刚回到班级里,“叶菠菜”就带着“革命战士”的表情拍了拍桌说:“明天下午语文测验,谁都不许迟到、请假!!”“啊~”全班一片哀嚎。我和“布丁”同时做抱头痛哭的动作。
两个月后的星期五,我和“布丁”逆着风在操场上一圈一转悠。我觉得奇怪了,“布丁”平时话一大堆,今天怎么惜字如金了?我撞了一下“布丁”的肩膀:“‘布丁’你什么时候转型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布丁”低头不语,我意识到她真的有什么事了,安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两个人都沉默地走着,时间一下子变得好漫长。
我曾嘲笑“布丁”的心事浅的一眼望穿,就像操场上刚被园丁修剪的草坪一样,可以看到泥土的颜色。可是现在的“布丁”和平时不一样,我突然变得不安起来。“‘蛋糕’,我这个星期天就要去爸爸那里了…”在她红了的眼眶里,我看到了同样悲伤的自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嗯。明天就去办签证。”“布丁”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
我和“布丁”进校第一天就认识了,因为同是失去母亲的人,使得我们惺惺相惜。她曾承诺说会永远陪伴我,不会离开我,可如今……
“那你就抛下我一个人了?”我还是不死心。
“嗯……”她望着远方,沉重地点了下头。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迎着风站着,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四》
浅溪说:“如果下次遇见,我愿意再做你的同桌。”
“布丁”走后,我就天天对这旁边的空位发呆,无心听课。“叶菠菜”看到了,就故意把浅溪安排在我旁边,说什么初三了,大家共同努力。这温柔的一刀可真是让我没法说不字。
浅溪是学校里的特长生,上课的时候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另外三分之一则是在看漫画或发呆。他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我很礼貌地和他打招呼,他居然在睡觉!把我当空气!好啊,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哼。我把自己的位置挪出两厘米,决定和他沉默到底,“老死不相往来”。英语课上,浅溪睡熟了,侵犯了到了我那半张桌。我毫不客气地推醒他,用杀人的眼光示意他乖乖回自己的领地。他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后居然扭头继续睡。他的生物钟好像和别人是反的,下课铃一响他就准时醒来。我正要发作,他却说话了:“好学生,上课认真听,别来烦我,知道么?”“喂,是你自己睡着了,占了我的地方,害我只能腾空抄笔记诶。”我准备爆发。可他突然笑了,说:“这样啊,嘿嘿,那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见他道歉了,火气一下子全部憋了回去。
虽然很讨厌他,但我还是把笔记什么的都给他,提醒他做作业;上课他睡着的时候,也会扯扯他的衣角让他认真听。起初他还不满意,说我是“叶菠菜”的接班人,但是最近一次英语测试成绩出来后,他的成绩提高了8分,他反而有些乐滋滋的了,一个劲地和我说谢谢。
期末考试来了,我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写啊写。初三的我们,早已习惯了有着油墨味的白纸黑字。三天,全部的课程考完了,在停笔的一刹那,全班一片欢呼——终于放假了!可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布丁”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又开学了,我站在操场的中央,想起自己去年狼狈的样子,悄悄地笑了。这次我没有迟到,也没有翻墙进来,只是身旁早已没有了“布丁”。
日子仍在做考试卷中过去,黑板上的数字越来越少,弄得人心越发紧张,于是更加认真学习起来。
浅溪已经稳坐前十名的位子,偶尔考进前五。他妈妈为了感谢我,送了我一盒瑞士三角巧克力给我。我想了想“布丁”走了的这些日子,如果不是浅溪陪着我,我恐怕在被初三紧张的气氛给憋出抑郁症了。
“叶菠菜”最近脸色不太好。他虽然啰嗦了点,但确实是个好老师。这些天为我们操心估计也没休息。“这是中考志愿表,大家回家好好填,一定要慎重啊!”他顿了顿,“浅溪,你过来下。”
半个小时后,浅溪笑嘻嘻地回来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丝告别的意思。下课以后,我按捺不住好奇的心,跑去问浅溪。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我明天不用来了。”不用来了?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布丁”说的话:“‘蛋糕’,我这个星期天就要去爸爸那里了…”难道浅溪也要去爸爸那么?可是为什么又是怎么突然?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调侃道:“因为你的帮忙,天才的我进步太快,加上我又擅长打击乐器,学校就给我了一个直升的名额。”
我愣在原地,继“布丁”走后,我就把浅溪当成了我的战斗伙伴。如今他又要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孤军奋战……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我的青春,好像一场电影,一开始充满欢声笑语,光鲜亮丽。可渐渐的,一个又一个人退出,直到所以主角全部不见、末尾,只剩下我一个人狼狈谢幕。舞台的灯光暗了,观众离席,我的青春散场了。
我们驻足在这里,时光却不曾停留,像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海,从空间的缝隙里流淌而过。那些人,那些事,也都随时光消逝了。
——莫离离日记末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