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nkgo gingko ——囚绿小记
我不得不说大自然是个奇妙无比的东西。它无比精心地把一体的自己分为南北两个部分,然后各自冠上国的称号。历史文化经过几千年的过滤流转,偏偏给南国氤氲满了诗意和湿意,而北国则是黄沙漫天大雪磅礴。于是每每在自我介绍时我很为难,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怏作病态亦或是拍案叫板。自从经济南移以后,南方人看北方人都带着挑剔,北方人自是不屑地说南蛮子心眼细气量小。其实要我说,自然确实挺偏心眼,凭什么给南国的就是春秋的波澜不惊,而北国领到的只有冬天后的跌宕纵夏呢?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我一向不喜迁客骚人既以物喜又以己悲,他们仿佛衣袖一拂便是浅吟低唱自己的江南痴毒。但我骨子里仿佛就生着绿,凡我感官所能触及的绿,必定是激起整个血脉膨胀,于是就在那些前人浅吟春草年年绿、绿堤春草合、秋草萋已绿、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房栊无行迹,庭草萋以绿等一系列“绿”作魂的诗句时候,我总是难以抑制地心生欣喜欢悦之意。可这北国的绿啊,不肯早来也就罢了,却总是在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姗姗来迟。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清明时随父母回乡下给已故的长者们扫过墓便回到老家的旧屋。碧瓦青檐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颜色,惟给我留下印象就是一种被荫庇而无法看见天的恐慌——推开木门进去,院里一棵大树枯皮层层脱落,加上几日连绵的阴雨散发出一阵糜烂的气味,树冠异常的大,阳光曲折回环地射下来时,已所剩无几。映到我眼里的唯有一片片绿趣的打情骂俏。心里豁然开朗了起来。清明总是个挺感伤的词,父亲一直沉着脸不言片语。百般无聊之际我拿木片刮着斑驳的树皮,父亲却是一声惊呼:住手!我寻思这树莫不是有什么渊源还是什么朝什么代什么帝种的,却听见父亲只轻轻道,银杏树,珍稀着呢。听说正常生长的实生树15~20年生才开始开花结种,最迟为25年。我有些不合逻辑地想到了大器晚成这个词。记忆里我是不该和银杏牵扯上什么关系的,可母亲眉眼盈盈地笑着说我名字银欣便是取银杏之谐音时,我有些膛目。银杏是种很神奇的植物,它春夏葱绿深秋金黄,既有俊俏雄奇之意,又给人华贵典雅之感。我开始心里暗怪父母了,为什么偏给我取个“银欣”这俗名,和“银杏”这雅名一比,我不就逊色到十万八千里了么?不过看到的加上听到的再并上学过的东西,有时我还挺那么煞有其事地把赞银杏的辞藻收归自己所有。只是银杏这绿,我着实学不来。
银杏的绿是种从容的绿,就好像你的心是一片静湖,它悄悄闯进你的心里,却偏偏不激起一波涟漪。它的绿是雍容的,或许换个词,是慵懒的。看着沉寂内在却喷薄着栩栩生机。这绿溢满了我的眼甚至于淌出了我的眼眶,内心萌生悸动想要去抓住它却远不可及。于是我用柔韧的杨柳枝编了一个筐,或者是一个笼,我要把银杏的绿带走。
把它装进去是一个非常艰难且冗杂无比的过程,问题就在于我不知道从何下手。我怕弄疼了银杏的枝,我怕触破了银杏的叶,最重要的是我怕伤了银杏的心。银杏这种落叶乔木是有灵性的,或者说从你看到它开始它就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你也许无心伤害它,可却偏偏就是伤害了它,它不会落泪抑或抱怨。是不会,而不是不懂。我反复把弄了这个柔韧性极好的筐,却始终不知道如何把它的绿放进去。它绿自全身绿透灵魂——我终于迟疑又决绝地下定决心如何带走它,就是,记住。我发现我除了记忆什么都带不走它。如此低俗的情节。
思索久了,竟不知这银杏究竟是以绿作裳迷住了我,还是这绿附着在秀气银杏身上因而增添了灵气。银杏五月花开时我五月蒂落,北国的母亲心思细腻捕捉了这一诗情。她经历分娩的苦痛将我从她体中育出,她血液里淌着绿,我骨子里生着绿。可事实却是弄人,生自绿的我却傻到囚禁绿。这一念竟想起了前几日自己拼命给自己施加压力,置母亲关怀和细声汀听的询问于不顾,就像一只蚕作茧自缚,却将自己束缚其中。
抬起头阳光顺着绿流一股一股淌了下来,像碧泉插着青钗,轻摇罗裙。转瞬之间,小筐竟盛满了阳光。
我愿做一株银杏,历经风雨沧桑而初衷不变,在艰难困苦中顽强而存。
我更愿做自己银欣,在绿中洇散生命的轮廓,在阳光下始终追逐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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