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一)
“你说,最后谁会得到蒹葭?”溪畔,一名女子望着水中的石子,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草上的霜还依稀挂着,那只名叫蒹葭的水鸟扑棱扑棱翅膀,嘎嘎叫着追逐河里的鱼虾。远方一骑黑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纵马来到她的身旁,勒了一下马缰,静静地立在女子的身旁。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伊念,怎么把蒹葭放了?”
伊念没有看他,依然注视着汩汩的溪流,“战事起,你我还不知流落何方,至于蒹葭,还是放了吧。”
岸远没有说话,利落地下了马,站在伊念身旁。
远处的蒹葭已成为一个黑点,树林里的树也都覆盖上了重重的阴影,凉风抖得树叶哗啦哗啦地闪。蒹葭的叫声突然响亮地传来,惊得马儿一声长嘶。
“天色晚了,回去吧。”岸远翻身上马,不由分说地将伊念抱上了马。
伊念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磷动的湖水,没有出声。
黑马慢慢沿着来时的路回返,岸远想起了昨天,父王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伊念长大了,而你要去打仗。”
岸远没有出声,他隐隐约约知道父王的意思。
“今天,戌起的使者来了。”
“不,难道要牺牲伊念的和亲来稳住戌国?我可以顶住成国的进攻。”
“难道你可以应付住戌,成,两国的夹攻?”王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岸远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懒懒地说,“戌起?”
“记得那个顽皮的男孩吗?就是他。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伊念在亭子里弹琴,戌起在院落里舞剑,伊念会同意的。”王直直地看着岸远,他知道岸远的话对伊念来说很重要。
岸远沉默地转身,离开,他知道父王在他的背后微笑,他只感到苍凉。
“岸,这个庞大的王朝始终是我抛弃不下的。我还有已年逾古稀的父王,还有他从小对我的寄托,我有无数的子民,我带着他们对生活的期望。我怎么可以自私地不顾国家?父王,你明明知道我舍弃不了的,舍弃不了你,也舍弃不了她。”
岸远从回想中回过神来,习惯性地握住身后伊念的手,伊念把手抽出来,转身抱住了他。
街上红尘滚滚,车马嘶鸣。每一处店铺的招牌都覆上了红纸,大布告清清楚楚地贴在城墙上:岸与戌结亲。
在戌来提亲的那天,伊念与岸远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王俯视着他们,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决定。伊念转头看着岸远,岸远轻轻点头。
伊念默然对王说:我同意。
一瞬间繁华淹没了城市,八百响的鞭炮轰隆隆地轧过,街角里蜷缩着无家可归的乞丐,他们捧着剩饭,漠视着这空虚的繁华。
伊念走了。那一天,旌旗笔直地立在城门前,旗下摆着大碗的酒。岸远穿着八龙袍,阳光照在他的背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马上的伊念,像一座山。
伊念上前抱住他,埋头在他的锦袍里,驯服地将眼泪蹭掉。
“我走了。”伊念含笑盯着岸远漆黑的瞳孔,利落地转身,离开。
岸远低下头,看到衣襟上的水痕,他温暖地笑。岸远回头对肃立在他身后的士兵们说:“出发。”
壮岁旌旗,阳光刺得岸远的眼睛火辣辣地疼。远处伊念的白马与戌起的红棕马并驾而行,马上的男子潇洒随和地笑,他紫金色的袍子上绣着一只鹰,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岸远轻轻笑着,哼起了一首他母亲唱给他听的歌:潇湘路,四合云幕,许多离愁。灿灿夕阳融夜尽,青丝万丈,再见已是生死无路。你举着酒,洒在故都土上。你背着八龙锦袍天下逐鹿,你丢了天下毅然跃下九重陌路,谁知那天地原本浩大,潇湘路漫长无边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