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开始酒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但格里什克在看到这野兽的一瞬间清醒了。他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以闪电般的速度在他的大脑中一掠而过。这头毛茸茸的野兽，应该是跟随着他来到营地的。
竟然跟到营地来了，无论是耻辱还是恼怒，格里什克想的只是一枪崩了它再说。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他再次习惯性地找枪，将7.62口径的步枪拎在手中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头痛似乎突然间减轻了。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格里什克瞄着它时，这野兽竟然一动不动。也许是被格里什克的动作所吸引，这头灰青色的巨兽正慢慢地抬起头，露出毛茸茸的头脸。他在这片山地里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野兽。
后来，他终于看明白了——这是一头狗。
因为身上覆盖着一层像毡片一样厚厚的长毛，所以，最初，他确实没有认出这是一头狗来。这种浑身蓬乱的长毛，是经年褪下却没有脱落的老毛不断积累的结果，也因为戗毛戗刺的毛量，使这头本身就骨架高大的狗显得更加粗壮了。也许因为腿毛的毛聚满灰尘的暗淡色彩，所以这狗看起来像是青灰色的，其实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这是一头黑色的大狗，只是在四腿、胸前处点缀着棕红色的斑块。最醒目的是它两眼上方的两块棕色的圆形斑点，那似乎是它的另一双眼睛。
之所以会将这头狗误认为是野兽，是因为它与格里什克所见过的狗都不太一样。这头狗的样子超出了他所知道狗的概念。
营地的老猎狗死于春天的一次狩猎。那是一头已经习惯了林地生活的老狗，在跟随着格里什克一起去捕猎的一头驯鹿时，被暴怒的驯鹿猛然抬起的后蹄踢中了头部。当时，老狗看起来非常正常，格里什克还在它身上套了绳索，让它帮自己将射杀在溪流里的驯鹿拖上岸。老狗畅快地吞食了新鲜的内脏之后跟着格里什克一起回到营地，但在第二天早晨却卧倒在帐篷的门口再也没有醒过来。
驯鹿踢坏了它的脑子。
格里什克放松了下来。
那狗慢慢地站了起来，确实是一头体形硕大的长毛狗。山上的驯鹿营地距离最近的镇子上也没有这样的大狗。
从这头狗壮硕的体形和丰厚的被毛来看，应该是来自草原的牧羊犬。或者，他来自喝得对岸——俄罗斯。但格里什克没有想那么多，营地里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在营地附近选了一颗倒木，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将它服了起来，扛到帐篷前的空地上，然后坐在地上耐心地锯起来。这项工作需要足够的耐心。帐篷里已经没有多少柈子了。
锯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向帐篷那边望去，发现这头青灰色的大狗并没有离开，仍然趴卧在那里。以前营地里也来过狗，有的是采野果的人进山时带回来的，也有草地上的狗跑过来。不过一般情况下，它们在营地里得到了食物补充了体力之后，很快就会离开，它们急于回家。当然，也许在丛林之中，他们很快就会迷失方向，被野兽吞噬，但它们不会选择留下来。
直到中午，腹中空空如也的格里什克才将整棵倒树锯成木段，至于劈成柈子的事，就等到下午吧。
因为宿醉之后的残留反应，他不想吃任何东西，但腹内空得厉害，他又不得不找点儿什么东西补充。在喝了一杯鹿乳之后，他轻轻摇晃着脑袋，叹息着，等待着胃腹对着闯入者的反应。被酒精侵袭过的胃囊此时生硬地拒绝任何食物，即使是流质的鹿乳。
终于，他像野兽一样呻吟着伸了伸脖子，开始呕吐。他吐了很久，到最后那刚刚进入腹中还没有找到合适位置的最后一滴鹿乳也被搜刮出来，其中混杂着绿色的黏液。格里什克估计，那应该是自己的胆汁。
他打着嗝拭干净自己的嘴角，在身体里刚刚尽力了惊涛骇浪般的折腾之后，面对午后温暖的阳光，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饥饿让他感到面前的世界飘忽不定，虚弱得似乎随时会跌倒，但酒精仍然在管制着肠胃，拒绝任何外侵者，让他对任何食物都失去了兴趣。他只是尝试着又尝了一口鹿乳，就感到舌下又有发酸的口水涌出来，腹中隐藏着的妖怪在蠢蠢欲动。他痛苦地哆嗦着，放弃了想吃点什么的想法。
格里什克挣扎着在板铺上躺下，透过帐篷壁上的小窗子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他睡着了。
帐篷外偶尔会响起一小串驯鹿奔跑的蹄音，还有一只寂寞的小鸟发出婴儿般的啼叫声。
他醒来之后，慢慢地做起来，从帐篷布帘已经敞开的门望去。
那头大狗已经听到他醒来的声音，正将头抬起来，望着他。
那是一双雾蒙蒙的灰蓝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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