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她拉着小东西的手出现在幼稚园门口的守候，看门老大爷朝她笑笑，“来啦？”道不明什么语气，她潜意识里只觉得亲切得厉害。“来了！”她也笑笑，轻轻用手指钩钩小东西的手，小东西扭过头来往她怀里蹭，说什么也不肯开口。“这孩子！”有些尴尬，她匆匆迈过大门，隐约回头中，她总觉得老大爷笑得深邃。也许不复杂，但一定也不单纯。 　

　　看来墙画也是新换了不久，不远处飞鸟展翅风过来是一阵涂料未干的味道。前门周围的几片墙上无一例外是她很久以前记忆力没有的，孙悟空似乎在孩子们的世界里不那么高人气，唐老鸭和米老鼠也出乎意料地敛声屏气。她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洗牙牙！”小东西对这些新奇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趣，他指着一只温顺而纯白的小羊，喊：“洗牙牙！”她笑，她知道小东西喊的是每天看都看不厌的“喜羊羊”。拉着小东西继续往那栋看起来可爱遮掩了高大的大楼，这次小东西改把手往外反拽住她的手指。她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姐姐——”小东西这么一喊喊得她一愣，她可记得在家里这个调皮的小东西从来都是直呼她的名字，那一声声“坏猫儿、乖猫儿”可没少让她大伤脑经。她惊讶地看向小东西，却看见小东西指着不远的滑梯不肯挪动半步。“你……”她有些急，眼看着规定的入班时间要到了，小东西却赖着不走，“蛋蛋……”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可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溜出嘴边。都说家乡这边的人一着急就“乖乖贝贝蛋蛋”地念起小孩子，原先她是不信的，不过现在这个“蛋蛋”却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让她手足无措。“不闹了好不好？”她单膝蹲着，小东西不买账，闭紧了眼。“小朋友，教室里有好吃的东西喔。”迎面一个笑容可掬的女人，粉红的工作服让她想起九年前。整整九年了，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九年前自己来这里的时候可是乖巧得很，她有些得意又无奈地看看小东西。“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她伸起手，小东西慌了，挣开她的怀抱就往前冲。“慢些——“没等话落下，小东西意料之中地摔在地板上。她快步走前去，扶起他，“我不管你了！”有些愠怒，她转过身去。小东西怯怯地站在她背后，悄悄转到她身前，她一心软，自然而然地牵起小东西的手，疾步往教室走去。 　

　　是小一班吧。临到教室门口，看见满教室孩子大人喧嚷，她有点忐忑地想。“hello 小朋友~”看着比自己略矮的保育员，她有点局促，“嗯…姐姐，家长也要进去吗？”同样是粉色，保育员的脸也粉扑扑的。她想起自己当年在这里的时候，是一个比奶奶年级还要大许多的保育员，他们叫她“大刘老师”。“嗯是啊，宝贝叫什么名字？”保育员活泼的样子好像很招孩子们喜爱，小东西也冲着她笑。“哦~是榕榕宝贝呀，我以为是女孩子呢，真腼腆。”她想，这个保育员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连自己都有点喜欢她了呢。教室很大，她甚至有点嫉妒地在想，自己当年在这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呢。小孩子们很多，乱蓬蓬的。也是，三四岁的孩子怎么能不吵吵嚷嚷打打闹闹呢。小东西很快就加入一帮孩子的大阵营了。她悄悄离开教室，翻开手机，莫名其妙地发出条短信：是不是因为人总在一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上争胜负，所以才显得特别无知幼稚呢。没过半分钟手机震动了：你在说什么啊，好困。她真想骂他句睡去，不过想想，没回。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噗噗跳着。再转过一层楼梯，右转角，最后一扇门。她有些不可置信。九年对于她是个什么概念呢？是她活到此前为止的大半生啊。她记得九年前同样艳阳高照的盛夏，自己穿着米黄色的裙子笨拙地跳了一番后，拍拍胸脯：“小刘老师、大刘老师、小郑老师，我以后上小学了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都九年了，她又感慨，整整九年了啊。九年足以让一个人蜕变几十次有余了。门似乎被换过了，不变的仍然是手工艺品和绘画装裱。“老师们，你们还好吗？”深吸一口气，她对着门就这么讲。“你们还记得当年那个喜欢米黄色的小丫头吗？”她站在门前，两只手攥在一起。“我回来了啊。”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银天榕的家长！”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小东西的名字，匆匆忙忙跑下楼，发现小东西在主班老师怀里哭着。抱过小东西，她鼻子一酸，“怎么了啊小坏蛋，你看你多幸福，还有这么多小朋友和老师和你在一起呢。”她闭上眼，硬是把即将奔涌出眼眶的泪滴生生挤了回去。心里顿时咸涩了几分。　　 　

　　上午似乎比预想中过得慢很多，verge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小东西还抽着鼻子。“我都在了啊。”他电话那边说。她带着小东西匆匆忙忙走到幼稚园门口，门口他穿着黑半袖，看见她有些躲闪地笑笑。“给你。”他递来一本书。她倒也没客气，接过书。“我走了。”他跨上单车。“别骑太快。”她想想，嘱咐了这么一句。已经十一点了，第一天入园好像十一点就能回家了。她往回看，三三俩俩的家长们带着孩子走来。“小东西我们回家？”她试探地问小东西。“宝宝要坐点点车。”小东西喊。她笑，你什么时候又自封“宝宝”了呀。小东西已然跑了出去。 　

　　回到家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卧室躺在床上，说不出的累。翻开书，五个字并不是那么显眼：神的平衡器。她想到什么地迅速拿出手机，“谢谢你咯。”然后飞快地按了发送键。是没多久，“客气什么。”她重新平躺在床上，那么一晃，九年就轻飘飘了。 　

　　看着她眼里似乎什么的情绪，我说，你想知道你也还小，对不对。她抬起头，使劲地冲我点点头，莞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