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京城,青门紫陌,柳暗花嫣。繁华的街市旁的风月楼里,走进了一个男子。那男子面容清俊,深邃的眼波里折射出一颗坚定不移的心。
“这位爷,您是头一回来我们风月楼的吧,我们这儿……”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我要如柳。”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这可真对不起了,如柳今天已经有客了,您看这边,都不错,画尘,香雪,晓月,红绢,都快下来!”
“你说吧,要多少钱我都给,今天我只要如柳!”
“可……”
“谁在哪里呀?”楼上寻芳阁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刘老爷,我跟他说了不行,他非要如柳……”
“没关系,老爷我今天有兴致,只要他能猜出如柳在那间房,我就把如柳让给他。”说罢,又进了寻芳阁。
“来吧,这位爷。我们风月楼共有‘风月六阁’,分别是望月阁、摘星阁、凝香阁、品意阁、寻芳阁和赏艳阁。待会儿您猜吧。”
刘老爷从楼上走下来,看着那男子。
“凝,香,阁。”那男子一字一顿,眼神坚定得似是能看穿一切。
几人同时一愣:“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只是凭感觉。”
那男子望了一眼凝香阁,叹了口气。
“刚才那位爷,请问您贵姓?”
“噢,我姓袁。”
“我们风月楼一向都是顾客至上,请问您想让如柳画什么妆,穿什么衣服啊?”
“不用化妆,穿它最喜欢的衣服,就去凝香阁。”
“……袁爷,不瞒您说,如柳是我们楼最红的角儿……”
“要多少钱尽管说,我给就是了。”
“带这位爷去凝香阁,小翠,去给如柳换淡妆,再挑件儿衣服!”
“不用化妆,衣服让他自己挑。”
“是是……是,袁爷,一切听您的。”
一
小翠跟我说完他的要求后,我一愣。不化妆,衣服自己挑。
他的话仿佛触碰了多年来我心底最细弱的那根神经,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风月楼,她们喊我如柳,于是我就叫如柳。12而水那年我开始面对许许多多的人,给他们弹琴,吹箫。这些东西,还有琴、棋、书、画,都是小时候风月楼里的姐姐教的。她们说,我的琴弹得最好,可我却偏偏喜欢吹箫。14岁那年,妈妈让我接客,但从来是一袭轻纱在身。妈妈说,如柳,你要真接了客,就不值钱了。
原来,我是“京城第一名妓”。
京城,第一。
看了一眼镜中多情的自己,我虽小翠来到了凝香阁。
进屋的时候,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近处街市的繁华和远处乐游园的凄清。
“如柳,坐吧。”他说的时候,神色没有丝毫转变,依然定定地望着窗外。我一时不知所措,茫然在他身边坐下。
“袁爷……”我用极小的声音试探着。
“不要叫我袁爷!我叫袁恺之,叫我恺之就行了。”
“袁……恺之……我……”
“噢,对不起啊,我刚才太着急了。”他把身子扭了过来,对着我。
这样一个人,对这样的一个我,本不该如此的。对,不,起,几年来,我几乎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接下来是沉默。我低着头,他呢?
“你不化妆时,果然这么美……”他开始上下地看着我。突然,他口中轻轻念道:“蓝色……兰花……”那时我最喜欢的衣服,谁蓝色的薄纱上,绣着几多白兰。
“不说这些了,”恺之忽然说,“我想听你弹琴。”
我恍然回过神来,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一场幻觉,或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梦。
二
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步履轻盈地走靠小翠准备好了的琴边清雅地坐下,又回头给了恺之一个抚媚的笑。
青楼女子,本该是这样的,不是么?
舒展开纤细修长的手指,我低首敛眉。
“弹你最喜欢的。”我的头发轻轻垂下,我看不见他的面容。
来不及想,看手指轻触琴弦,蓦然三个音划过,竟是一首《汉宫秋怨》,琴音霎那间一转——《阳春白雪》,奏的无一丝破绽。但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一些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自己。
恺之默默地凝视着我,良久,谈了口气。“汉,宫,秋,怨。“他说。
我的心猛然一颤,弦上依旧奏着那首《春江花月夜》,新的确莫名地生出一屡幽幽的痛,恍若隔世。
一曲奏毕,他什么也没有说,许久念到,明天,我还会来。
那一天,我的心惶惑不安,夜里,辗转难眠。
三
翌日晨早,楼外人声嘈杂,我轻轻推开窗子,看远处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朝风月楼走来,一袭白衫,手中端着一坛酒,即便是醉,也醉的清雅。人们都在议论,他并不在乎,口中轻轻念着:“忆阑,忆阑……”
“听说这就是京城第一才子啊!”
“我看他,哪里像个才子,醉成这个样子,还去那种地方!”
“听说他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而且放着官位不做,据说是为了一个女子,叫忆什么来着……不说了,我看那传言,根本都是假的,什么情爱至深,弃官位而隐山林……”
看着他进了风月楼,我关上了窗子。
过了一会儿,小翠莫名其妙的地给我一件衣服,细心地为我传好,手中拿着一幅画像,看着那话给我梳妆,画上的,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披长纱,款步而来,仪态端庄,举止优雅。画下写着两个字:忆,阑。
“小翠,接谁呀?”语句之间,我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小翠眨了一下眼睛:“如柳姐,这次来的呀,是京城第一才子江雨空,他可从不来这里的,这次突然来找你……该不会是……”
“别乱猜!”我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心里翻腾得厉害,但看了那幅画,又不免有些失落。
“一会儿他来了,一定要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哦!”小翠的笑依旧那么纯真。江雨空这次来,一定和那个叫忆阑的女子有关,可小翠不知道。
一切都打点好后,我去了品意阁,静静等待。
房间里氤氲着淡淡的茶香,我坐在琴边,奏了一首《梅花三弄》,紫色的纱帘垂下,我听见了江雨空的脚步声。
我起身,斟了一杯茶,帮他放下酒。他没有反应,端起一只空茶杯,倒上酒,继续喝。醇酒的味道很快与茶香融为一体,我低下身子,默默地看着他,江雨空。
突然有一种未有过的感觉,看着他苍白的面孔,深锁的眉,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倒酒喝,心疼而又欢喜。
可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直到酒尽了,才抬起头,面容憔悴。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划过,只有短短一瞬,然后到:“你去弹琴吧,就当我不在这里。”
那一点失落忽然扩散开来,占据我整颗心。但我的脸颊仍微微泛起潮红。等了这么久,只等来这样一句话。
细碎的步子,轻轻绕过紫纱,一股莫名的落寞随之而生。琴音静静地流淌,再无声地跌进万丈深渊。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雾,紫衣飘,裙袂舞,那场面,足以让任何人沉醉。
江雨空不知何时,又要上了酒,一杯一杯地喝。我没有想到,此时沉醉的竟是我,为那一袭白衣,一杯淡酒。
几首曲子弹过,我起身,取了箫,轻轻地吹了起来,今天的曲子格外好听,可雨空,你能感觉到吗?
江雨空也醉了,却是因酒而醉。我吹箫的时候,他竟看着我,看得我面色绯红,尽管他神色淡然。一曲终,我看见他嘴唇微动,半醒半醉中引出一首诗:
红云点水箫声碎,
如贝玉指舞纷飞。
桃花边畔千条柳,
雪地中心一点梅。
28个字,吟的那样流畅,那说的,是我么?
可江雨空说完,又淡淡地道出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忆阑,我……”他提到了忆阑。
脑中倏然闪出忆阑的画像,肤如白雪,面似桃花。
可那年懵懂的我却忘了,有个东西是忆阑没有的,只有我的眉心,又一颗红痣,宛若梅花。
我也不知道,那天恺之来过了,看见了雨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