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唯一，但不是你的

　　　　　　　　　　　　　　我是唯一，但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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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网吧里出来，脑袋有点晕沉，网吧里的烟草味还在鼻尖萦绕。一个少年从网吧里冲出来，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的手臂，怀抱里的书散落一地。少年蹲下身子替我捡起，嘴里说着对不起，他微笑着把书递给我，笑得那样明朗，笑得那样干净，像极了那年年少的你。我拿着书，一转身，眼泪流下。 　
　　我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你——冉丘森。 　
　　有些记忆尽管埋得在深，也无法忘记。例如，我是那样努力删除关于你的记忆，而如今这些记忆带着陈旧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记忆的水龙头被某个顽皮的小孩拧开，过往的时光哗哗流下。 　
　　　　　　　　　　　　　　　　　　一。 　
　　第一次遇见你是在那座叫做S的南方小镇上唯一的那家网吧里。或许是深夜的原因，网吧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我坐在最角落靠着墙，眼睛死死盯着电脑荧幕。你座在我旁边，戴着耳机，嘴里叼着一根劣质烟，修长的手指疯狂地敲打着键盘。当你在那虚拟的世界得到满足后，随手拿起桌上的那罐可乐畅快淋漓地喝下。那一刻我特想上去告诉你，那罐可乐是我的，旁边的啤酒才是你的，可是来不急了，那年我们称这叫做间接性接吻。你察觉后偏过头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我见过最干净的笑。你的确很好看，柔和的灯光洒在你的身上，轮廓分明又帅气。我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对你犯花痴，我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我没有在矫情地发呆，而是在等人，等一个明知道不会给解释的人。 　
　　你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递给我一罐可乐，我面无表情地收下。 　
　　你问我怎么了。谁都会对一个在网吧花钱炮通宵却只盯着电脑荧幕看的人感兴趣。 　
　　我淡淡地回复给你：“我很好，没怎么。” 　
　　你可真好奇，你依旧穷追不舍地问：“你难道是个网盲，还是被人甩了？”你的后半句被你说得很轻，却还是把我弄哭了。 　
　　我的确被甩了，而且很狼狈。 　
　　我趴在桌子上，轻轻得抽泣，泪水花了我的脸。你不知所措，只是轻轻地拍打我的背。 　
　　我像是在对你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凭什么我就配不上叶桐，我长得很忐忑吗？我对他不好吗？他凭什么把我这个大家闺秀拒之门外就不觉得惋惜呢？” 　
　　那天我就这样说了一宿，哭了一宿，你茫然地安慰了我一宿。我知道了你叫冉丘森，就是在S中学名声远扬的不良少年，你跟我还是同一个年级。你听到我的名字后思索片刻说：“余唯一，你会成为某个好人的唯一，绝对不是那小子的唯一。” 　
　　　　　　　　　　　　　　　　　　二。 　
　　只要认识一个人，不知不觉碰面的次数就会多起来，比如我会经常在学校里看见。晨练的时候，我会看见你穿着人字拖，手指夹着烟的你一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盲目地走。在学校的后山坡写生的时候，我会看见你和一群不良少年在喝酒，像是在发泄什么。去教师办公室抱作业的时候，我会看见面壁思过的你。学校的任何的角落仿佛都有你。每次见面，我只是微笑点头，你也只是回敬我一个微笑。那天的事情太丢脸了，我想忘记。更何况我不想让叶桐看到我和坏孩子打交道，尽管叶桐去了大城市，尽管叶桐已经虚无。天知道，我真的不认为你坏。 　
　　叶桐，就是那个让我哭得肝肠肠断的人。他不在S中学读书，他在大城市，在钢筋水泥、繁华热闹、大厦林立的大城市里上重点高中。S镇太小，装不下他的梦想。 　
　　以前叶桐也在这个小镇上生活。我和他一起长大，也算个青梅竹马。我从小就跟在他后面出去疯玩，以至于我后来依赖他，喜欢他。我会挽着他的胳膊在学校招摇过市，很多人都说我和他天生一对。中考的时候他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而我的成绩只能在S中学。我们依旧相爱如初，尽管他很少回S镇了。通话的时候，他会告诉我他现在的生活多么美妙，他厌恶这个小镇。 　
　　就在那个晚上，叶桐在QQ上告诉我，他不喜欢我了，我和他不可能了。然后我就盯着电脑荧幕，我等他告诉我他是在骗我。这样的自欺欺人有点俗套，可我还是愿意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发泄，最后我随便折磨了一下你冉丘森。假设那天你没有喝错饮料，假设你个好奇心没有那么强，假设我没有告诉我和叶桐的故事，后来的我们就不会认识，也许就没有那些事。 　
　　　　　　　　　　　　　　　　　　三 　
　　我会一个人不定期到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写写画画。今天我又心血来潮地去天台上画画。 　
　　我把画板拿出来，在纸上勾勒出一个骑着单车从小巷弛过的少年。画中的少年是十四岁的叶桐，现在的叶桐不会在像十四岁那年那样简单，他要美好的前途 　
　　我偶尔一转身看见了你站在我身手，你的笑依旧干净，我发现你在很认真地看我的画。 　
　　我瞪了你一眼，故做生气地说：“冉丘森，谁叫你看的！” 　
　　你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余唯一同学，这可是公共场合，你在公共场合画画就要让人来欣赏。画得还不错，这画的是谁呀？” 　
　　我不理你，继续描绘我心中的少年。 　
　　片刻过后，我听见你很小声像是用打探的语气问我“这小子莫非就是你在网吧哭爹喊妈说什么把你给甩了的叶桐？”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停下笔，望着你点了点头。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你说了很多关于叶桐的事情，我告诉你我和他曾经是多么相爱，现在他又是多么决裂地说分手。 　
　　直到夕阳染红了天空，晚风温柔地抚摩皮肤，这次对话才总结，这时我才发现那张画早已被泪水浸透了。 　
　　我一边收拾绘画工具，一边问你：“你回家吃饭吗？” 　
　　你摇摇头反问我：“我倒想回去吃，家里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你呢？” 　
　　我这才发现一个下午全是我在讲，你在听。你接这云淡风轻地告诉我，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和一个男人跑了，可是她每个月都会给你汇钱，时不时也会回来看你，却没有想接走你的意思，你说你不恨她。你还告诉我，你恨的是你喝酒成瘾，每次喝完酒后会打母亲的父亲，而你的父亲早些年喝酒走夜路摔下了悬崖死去了，你便学会了一个人生活。我看着你说着你的故事，我能感受到你的落寞和孤单，还有脆弱。 　
　　我陪你在一家小饭馆吃完了饭，然后和你并肩走着。街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你的影子略显孤独。 　
　　我们应该是从那一天开始就熟悉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已经熟悉到你叫我唯一，我叫你阿森的程度。一些人来劝告我不要和你这个不良少年来往，可我总是对这些劝告不理睬，因为你真的不坏。我会和你一起疯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到的快乐是轻松的、没有包袱，有的时候我竟然还会忘记叶桐。 　
　　当你拉着我的手说：“余唯一，我要你做我一辈子的唯一”时，我有些惊讶。你的眼神、语气透着年少特有的坚定，就像肯定了我会跟你走。我踮起脚尖，轻轻地一吻，我们的恋爱就开始了。我现在也记不清那时我的脑子里有怎样的想法，但有一个比较邪恶——我想通过你忘记叶桐什么的，后来想想，叶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忘。冉丘森，你是个好人。 　
　　　　　　　　　　　　　　　　　　　四 　
　　高考顺利结束。在给你补习的时候，我发现其实你的成绩很好。 　
　　高考完后，你每天都会陪在我左右，让我享受你给予的温柔。你在城南的竹林刻下了“冉丘森爱余唯一”，你对着江水许过“冉丘森爱余唯一”，你用我喜爱的糖果拼凑成“冉丘森爱余唯一”。冉丘森爱余唯一，余唯一爱冉丘森。是的，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没有任何杂念。我的喜怒哀乐随着你的喜怒哀乐变化的时候，我就确定我爱上了你。 　
　　不知何时，你的眼里沉淀着一种我不明了的伤。我也不想明了，你还在我左右就足以。 　
　　你像往常一样把我送到家楼下，走的时候你突然抱住了我，我能听到你在我耳边呼吸的声音，那是一种忧郁的气息，让我不安，好象下一秒你就会放手离开我。 　
　　你放开了我，挥着手笑着对我说：“回去吧。”你的笑依旧是一尘不染的干净，我却从中找到了星星点点的无奈。你怎么了？ 　
　　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时，我高兴得呆木在那里。我高兴不仅是因为A大是所不错的大学，还因为你也被A市的某所大学录取了。 　
　　父母为了庆贺我能走出S镇，奔向大城市做了一桌好菜。起初他们回忆着我十几年的成长史，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谈到了老王家的女儿要出嫁了，小李他家发生战争了，还有你要去大洋彼岸了。 　
　　在父母的言语中，我知晓了你的母亲要带你离开S镇，你要去更远的地方去追寻更好的生活。 　
　　你应该告诉我，好让我可以不哭着说分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能感到这些年你一个人的悲伤，我知道你是多么渴望亲人，哪怕是亲人偶尔回眸了你一眼，你就会感到满足。任何爱也无法填补你心里那块为亲情留下的空地。我懂你要什么，所以我给你。 　
　　那一天我给你发了很多短信，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你的亲情来了，你的爱情会有更好的。”我编辑完这几个字后按下了发送键。 　
　　你很快回复给我：冉丘森爱余唯一，余唯一要好好地等冉丘森。我仿佛又看到了你坚定的模样，我的眼泪奔腾不止。 　
　　爱我的人，我爱的人，他总会爱一样东西胜过爱我。例如，叶桐的梦想，冉丘森的亲人。 　
　　　　　　　　　　　　　　　　 五。 　
　　 我比你提前走，去A市的那天，我没有通知你。 　
　　 候车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我在涌动的人群里寻找你的身影，我知道这是徒劳。火车鸣笛，我踏上了去A市的路。车窗外我终于看见了你，你随着火车奔跑，似乎晚了。是火车丢了你，还是你没赶上时间。 　
　　 到了A市，我换了手机号码，我们断了联系，我们应该有各自的生活。你叫我等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没有等人的习惯吗？时间和现实终究会拉开我们。 　
　　 我突然很想回S镇看看，看看那些被油柏路代替的石板路，看看那些被高楼大厦代替的小平房，看看那些沧桑的人和事，看看那些不曾预料的物是人非，看看我离乡八年的变化。 　
　　坐火车其实很无聊，可这一次我遇见了在网吧撞到我少年。我和他聊得很投机，聊到梦想的时候，他说：“姐姐，我以后就想变得像他一样。”他晃动着他手上的杂志，我看到杂志上那个成熟锐利的男人时，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杂志上的人是你，如今有作为的你，如今冷静成熟的你，如今幸福快乐的你。杂志报道的是你在参加一个访谈节目，你的旁边坐着你的漂亮太太。你是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她是娱乐圈少绯闻、公认的温柔贤惠的好艺人，你们真的很配。八年的时间，你拥有了事业，爱情，亲情。我看着旁边的文字，眼泪更汹涌。主持人问你是否很爱过除你太太的人，这个问题很多的答案是亲人什么的，你也很官方地说到了亲人，而后你说：“年轻的时候是有喜欢过一个女孩，但我们不能总在过去里踏步。我很欣慰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后，我能找到我的白头偕老。人生中的唯一不止一个，只是时间段的问题。”你的眉目间满是温柔，而这样的温柔不再属于我。你幸福，我祝福，我真的不嫉妒。 　
　　我把钱夹底层里那张珍藏了八年的照片抽了出来，那是我和你剩下唯一的合影。合影上的你干净地在笑，那时的我们都没有被岁月所侵染，那样美好。当年的坏小孩冉丘森，还有余唯一都变了。旁边的少年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这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我纠正他说：“是前男友。” 　
　　他点了点头说：“跟我刚才给你看的冉丘森有点像哦。”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无法抑制地掉下。 　
　　少年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了。我摇着头说没什么，然后把那张合影扔出了窗外。 　
　　后来我有遇见叶桐，他生活得很好，他个好家庭，他也有他的人生。 　
　　我不知道后来的你经历过什么，能知晓的便是你再也不会是我的冉丘森。曾经我们相爱过，如今我们散落天涯，各奔东西。 　
　　　　 　
　　余唯一的青葱岁月里永远有个位置被她曾经爱的人，并且曾经爱她的人所占据着。 　
　　 我是唯一， 　
　　 但终究不是你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