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天色渐暗,暗得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陆细米放学回家时步伐略微加快了一些。站在家门前,她发现铁门紧锁。妈妈在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公,爸爸一定还没有下班。她摸摸上衣口袋,空空如也,居然忘记带钥匙了。
天气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此时的桐花街两旁,伫立着一棵棵落尽了叶子的泡桐树,光秃秃的枝桠直指无尽的苍穹,在夜色的映衬下,仿若一具具嶙峋的骨架。
陆细米打了个寒噤,把脖子缩进羊毛衫的领子里。她走出胡同,向北走去。迎面过来了一个骑单车的身影,不必说,那是顾北夏。
“陆细米,你这是要去哪?”
“我爸妈没回家,我忘了带钥匙。我想先去我姑姑的门诊待会儿。”
“我跟你一起去。”顾北夏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顾北夏,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也没啥事情,路上跟卫麒胡扯八聊打打闹闹浪费了不少时间。对了,你姑姑的门诊?在哪里啊?远吗?”
“就在前面,心晴门诊。”
“那是你姑姑的门诊?哦对了,我记得那个大夫叫陆心晴,跟你一个姓。”
近了,近了。陆细米有些诧异,刚才还亮着灯的房间,现在已是黑灯瞎火,门上还挂着一把锁。姑姑下班了?洛苏也不在吗?只有门口那个写着“门诊药房”四个字的灯箱,还在扑闪着,并且发出低微的嗡嗡声,向路人证明它的存在。
“没有人在里面。”
“那你去我家吧,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我站在街上等一等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
“你站在街上,街上这么冷,你会着凉感冒,明天就不能去上学了,还会影响后天的期中考试,真是得不偿失。”顾北夏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还是去我家吧,没事的,我爸我妈我姐还有我家的小狗都听我说起过你呢。”
“好吧。”陆细米答应了。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她分明看到了顾北夏眼中的诚恳。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被融化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依旧坚如岩石,冷若冰霜。
(十一)
这两扇漆成红色的大铁门,比陆细米家的大门气派多了。顾北夏熟练地开门,把单车推进去。这时,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狂吠着向陆细米扑来。
“我的妈呀!”陆细米惊叫着,转身就要逃跑。
“毛毛,毛毛,别闹。”顾北夏抱起小狗,“你别怕,它不咬人,只是喜欢大声叫,吓唬吓唬别人而已。我这就把它关进储藏室。来,毛毛,听话,进去。”
“它叫毛毛?”陆细米觉得有趣,“照它现在的样子,应该换个名字,叫‘抹布’。”
“抹布?哈哈哈……它的毛原来是纯白色的,你相信吗?只是好久没洗澡了。”
顾北夏的家,一共有三层楼。覆盖着红瓦的房顶,白天常常有鸽子栖息在那里。庭院中,一簇竹子在黑暗中淹没了翠绿的本色。顾北夏拧开屋门把手,陆细米看到了一条窄窄的稍有些昏暗的过道。里面竟然还有一扇木门。等到这扇木门也被推开,陆细米终于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客厅。
“妈妈,这是陆细米。她忘记带钥匙,回不了家。我让她来咱家打个电话。”
陆细米感到局促不安,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客厅比陆细米家的客厅打了整整一倍。三张镶嵌着贝雕的红木沙发——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长沙发——围绕着一张玻璃茶几。一切显得很新鲜,也很陌生。陆细米也曾经多次路过顾北夏的家,但她从未留意,也从未想象过那两扇红色铁门里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电话在那边,陆细米。”顾北夏的妈妈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电话机。陆细米看得出她明显比自己的妈妈沧桑一些。
陆细米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爸爸说,他刚刚处理完学校的一些事情,正准备回家。这时,楼梯间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走了下来。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二岁,陆细米估计着。这应该就是顾北夏的姐姐了。
“北夏,你同学来啦?”
“嗯,老姐。”
“在我们家吃饭吧。”顾北夏的姐姐说。
“不用了,我爸爸再过十分钟就到家了。我先做会儿作业。”陆细米拉开书包拉链。
“你同学很认真呢,不像你。”顾北夏的姐姐用手指轻轻地戳戳顾北夏的脑袋。她大概是叫顾北春,或者顾北秋吧,陆细米猜测着,手里的课本半天没有翻一页。
电话铃响起,爸爸到家了。陆细米放下电话就要向外走。“别着急,我送送你。”顾北夏披上外衣,跟着陆细米出去了。
起风了。旁边荒芜的公园里,那一片竹林此起彼伏,像海浪般汹涌。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不明声响,可能是一只猫头鹰的号叫声。
陆细米认真地说:“谢谢你。”
“咱们是街坊,用不着这么客气。好了,再见。”
陆细米的内心涌起了一阵暖意。
(十二)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陆细米没有同桌。
初一上学期时,陆细米与肖令玫同桌。肖令玫是个心地善良的女生,但她在学习方面一直找不到感觉。她总是说自己是榆木脑袋疙瘩,一窍不通。有时上课忍不住走神溜号,她就会转过头去看陆细米的课本翻到了哪一页;常常是下课后,她才问陆细米,这堂课画下了哪些重点内容,做了哪些笔记。她做题也是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却久久得不到灵感之神的眷顾,万般无奈,只好拿陆细米的作业去拷贝。久而久之,她抄作业成了习惯,每天只需坐享其成,甚至丝毫不用大脑过滤一下,不仅时常把陆细米做错的答案照搬到自己的作业中,还会把“11”抄成“N”,把“13”抄成“B”,把文科的简答题抄串行,可谓笑话百出。那时她们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虽然陆细米偶尔也会对肖令玫的这些坏习惯心生反感,但从来都不会嘲笑或者讥讽她,只是希望有一天肖令玫可以有所改变。
初一下学期的一堂英语课上,班主任李老师看到肖令玫再次把脖子伸到了陆细米那边。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发起火来:“肖令玫,管好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抄袭陆细米的作业,也不看看你成绩下降到什么地步了!算了,咱们班的桌子足够用,你把墙角那张空桌子搬到最后一排,你和陆细米都单人单桌吧,免得影响人家学习!……”李老师管理班级一向比较严厉,可是他采取这种做法,还是第一次。
陆细米看到肖令玫咬着下唇,眼睛里充盈着泪水。她想说句安慰的话,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从那天起,她们彼此之间疏远了许多。好几次,陆细米想要在课间去教室最后一排找肖令玫聊聊天,肖令玫都对她不理不睬的,目光中写满了怀疑。她一定以为,是陆细米向李老师打了小报告。女生的心思往往比较细腻,很多事情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释清楚的。
陆细米逐渐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很少说话,与柳君影的交谈,也只涉及学习或者文学社的任务,再无其他。
也许,我应该耐得住寂寞。陆细米望着窗外疏星点点的夜空,心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