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怎能如烟,总绕心头。八年的时光打马而过,吹散了觥筹交错,剩下春意阑珊;改了素颜,化了浓妆,却怎么也笑不出倾城模样。染指流年沧桑了谁,谁又拿了谁的流年,乱了浮生?
一。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念。于我你是一个敏感的字眼,是心口的朱砂,掌心的红莲。
初见,你不过是最平常的同学,平常到一个星期后,才记住你的样子,军训半个月后,才记住你的名字。我沉醉在浩瀚的诗歌里。最爱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这就是你我之间。只不过,你的风景不是我,你的明月不是我。每次我看到“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的时候总会有股酸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全身。
还是来说说我们是怎么莫名其妙地熟悉的。
军训过后,学校很豪爽地送给我们两大袋教材,并要求我们全部带回家。我拎了拎,估计有我一半的体重——我挺重的,高一的时候班上只有5个人是正常体重,其他人都是较轻体重,而我恰是那五分之一。我还因此受你嘲笑好久。
我抓了N了壮丁,他们都苦笑,说:“同学,我们也有两大袋,OK?”我愣了愣,开始愤恨,死二中,名字二,要求更二。然后你就华丽丽地出现了。你说:“顺路,帮你拎一段。”
哇塞!这么好!我喜笑颜开,看你身上只背了一个耐克斜挎包,手上再无他物,真轻便。于是我又愣了愣:“你的书呢?”“放在我爸办公室。”“你爸是这学校的老师?”我惊愕。“你才知道?我以为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你一副比我更惊愕的表情,我吐了吐舌头,心想:不知道很正常好吧。
在你给我当苦力的路上,我们聊了聊,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们是校友,同个小学,虽然时间比较远,但还是有他乡遇故人的感觉。而你,又是一副很惊愕的表情:“你才知道?我以为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好,我承认我真是消息不通。不过,这也能让全校人知道?之后我知道了更令我惊愕的事情,你的前女友和上上任女友居然都是我同学——前者是小学,后者是初中。我差点要激动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可你居然说:“真郁闷,我这辈子还真所遇非人。”喵!什么意思!
然后我回家了,你加了我QQ,我们就在QQ上聊开了。
我是名副其实的隐身党。但你好像有天眼一样,每次我隐着,你都能知道我在线,发信息过来。我曾经一度怀疑过,你是不是凑巧,可是,每次都那么巧?我问你,你说: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毫不留情地拍过去:死开。
你看不到,电脑前的我,居然脸红了。
当晚,我就梦到你了。
我有一种快要完蛋的感觉。
二。
我开始特别迷恋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戴望舒的《烦忧》以及米斯特拉尔的《默爱》。那种淡淡的忧愁,那种欲说还休,那种浅色调的紫罗兰,渐渐把我笼罩。
我是一个嗓门特大,胆子特小的人。我觉察出了自己的异样,不想深究,我只想做一只鸵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日记里,开始不段出现“念”这个字眼。一些没头没尾,让人捉摸不透的语句,占据了半壁江山。我的心情就像那些文字,没头没尾,横冲直撞。
你坐在我的斜前方,45度角,偷窥的绝佳视角。天时,地利,人和,我的目光理所当然开始追随着你,每分每秒都被你的细节占据。
我变得不像我。对别人不冷不热,在你面前却变得疯疯癫癫。
我知道你的生日,因为你生日那天是运动会,而且你生日却很囧地送给我一盒曲奇,但是被我打翻了;我知道你的血型,因为我和你探讨过,为什么每天你的脸上总会多出几个红包;我知道你交了多少女友,你谈了几场恋爱,我甚至知道你送过她们什么礼物,还曾经当过你的心理辅导员,教你怎么向你心爱的女生道歉……
其实,我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言情小说倒是看了一大堆,我的所有“秘诀”都只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实践,向来都是你付诸的。而且我很奇怪,你的罗曼史明明那么长,为什那么还要来讨教我?讨女生开心什么的,你应该游刃有余才对。你的回答特别冠冕堂皇,我是女的,我更了解女生的心理。
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我一直以为你没把我当女的看。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教你的那些理论,在你的实践之后证明那是真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哲学书上说的不错:实践是认识的来源,实践是认识的发展动力,实践是检验真理性的唯一标准,实践是认识的目的和归宿。
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兵荒马乱,我们的关系,不复从前了。
三。
我换了一个女同桌,也就是你的现任女友。
我无意之间知道她“暗恋”你的时候——也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你们是两情相悦——我想她那么单纯的女孩子,千万不能被你给污染了,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就在二中找;爱情诚可贵,性命价更高;你就是一个万人坑,还没跳进去,半路上就会先光荣了……我还揭了你好几次老底,可是人家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我那么多口水全当贡献给自来水公司了。
知道你们的地下恋情后,我怒了,你居然不告诉我!更令我愤怒的是,你在学校里再也不和我讲话了,QQ上你也绝迹了。那段时间,我真觉得日子不是人过的,怎么那么难熬,每天下课除了发呆就只剩下做作业了,晚自习第三节课是雷打不动的对着日记本发泄的时候,最丧心病狂的时候,我居然写了一节课的“念”字。
我终于忍不住了,在一天晚上问你怎么回事。你对我说,你的她不让你和我说话,她吃我醋了。我呆了呆,说,她吃什么飞天醋啊,我们怎么可能。你也说,对啊,我也这么说的,可是她死活不信,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我没办法啊。我沉默了,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可怕。
在听到你说“对啊”的同时,胸口一阵钝痛。好像中了化骨绵掌,力气都被抽光了……
沉默成了常态。我想到了一句很狗血的台词: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想起以前你问我学校广播放什么歌,你说了三遍我才听清楚,你很不满地说,你也太对不起我了,这点默契都没有。我毫不留情地反驳,说,我们之间向来只有默,没有契,好吧?你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那种感觉好爽。
现在,不可能了吧。
再后来,你的男同桌不断给我带早饭,送我奶茶,把我弄得很尴尬。蒙蒙中,我似乎预感到什么,可是你每次都会替他说话,把我觉得很可疑的事情说得很正常。比如说,那天早上我桌子上突然出现了热好的牛奶,我问他,是不是他给的,你马上接口说,今天他请客,每人都有。我狐疑地看着你,你很肯定地点点头,还摇了摇你手中喝了一半的奶茶。我又奇怪了,你的她同意你和我说话了?
这样不清不楚地混了半个月,你的男同桌塞给我一张纸条。在看完之后,我知道,我和你、和他的友情全部完蛋了。
那天晚上,我哭了。中考之后,我知道自己没有考上一中,我没有哭;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而你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同桌,我没有哭;你的她不让你跟我说话,我没有哭;可是你帮别人追我,我哭了。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不停地流泪,湿了半个枕头。
之后的几天,我们那一块低气压笼罩。我一下课就睡觉,我还是愿意继续做我呆呆的鸵鸟。
其实,你不知道,有一次我把你叫出去,本来是想和你说清楚的。可是,一张口,却变成了:你帮我劝劝他,我们不可能的。你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想看穿我真实的想法。万幸,在你的悉心指导下,我的演技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你终于点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下个星期,我要求班主任帮我换了新位置。
我和你的交集,到此为止。
四。
我的日记本,还是会时常出现“念”这个字眼。字迹越来越潦草,就像我的内心,乱七八糟,杂草丛生。我不断在日记里重复,念没什么好的,要忘记念……可是,越想忘,越难忘。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我只能用无数的数学题目来麻痹自己。或许我还要感谢你,正是因为你,我的数学才有了质的飞跃。
到了高一下,我开始淡然,那些自以为过不去的居然真的过去了。可是,我们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二,文理分班。我去了文科班,你留在理科班。我们的章节,终于写下了句号。
文科班,我十年如一地背政治,读历史,看地理,准备托福和SAT的考试。很充实,很安稳,没有慌张,没有波澜。他们都说,我读书已经上了一定境界。我除了笑,无话可说。
某次大扫除,高一的日记本掉了出来,同桌眼疾手快抢过去看了,很惊愕地问我:“那么多,都是写念的。那个念是谁啊?你的初恋?”同桌把她觉得有关系的男生都猜了遍,依然没有猜出来。你的本名当然不是念,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我拿回来,不禁一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写了半本呢。
初恋,你,算是我的初恋么?
下午大课间,我回顾了那段时间写的日记,满满都是念字。突然之间,我觉得,我的青春就好像这本日记本,已经成为了过去。
曾经我那么青涩,曾经我那么笨拙,曾经我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最后踩在青春的尾巴上,还是受了伤。我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热情,最后只剩下寂静作伴。
那么多的曾经,原以为自己会起波澜,可是没有。现在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的世界,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看着从前的日记,那些文字,本是沾着血的,可是现在成了看别人的故事一般,血迹干了,不狰狞,不强烈。就算曾经有过痛苦和彷徨,可正因为它们的存在,才有了站在这里微笑的我,想到这里,我释然。
高二下,你突然出现。站在我面前,你似乎很紧张,拘谨地挠挠头发,说,我听他们说,你高一的时候……我……
短暂的停顿足以让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干脆地打断你,微笑道,谣言。
谣言?你怔住。潮红色在你的脸上泛滥成灾,哦。你又挠挠头发,说,我也说,不可能的。
我笑着点点头。随便和你寒暄了几句,就走开了。
五。
原以为,一个人的勇敢是删掉他的手机号码、QQ号码,努力和他保持距离。等着有一天,习惯不想念他,习惯他不在身边,习惯时间把他在我记忆里的身影磨蚀干净。而现在,顿悟了。真正的放开,是留着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却再也不奢望他给的忽远忽近的联系,他从此只是我手机电话本中平常的一位。
现在,你只是我的普通同学。
回忆,是一种内心的谣言。所以,我承认,那些我未提及,你未来得及提及的字眼,只是谣言,是回忆留给我的,最美丽的谣言。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徐志摩《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