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四岁那年,母亲生下了江茴,在六岁那年,母亲剩下了江晦和江绘。小时候苏家是个大户人家,我出生以来不愁吃不愁穿,还经常可以得到父亲工作归来顺路买给我的玩具。父亲到家后总会从母亲手里接过我,乐呵呵地捏捏我的鼻子:“我们江灰今天乖不乖啊?”两三岁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我也每次都报以最阳光的笑容回赠父亲,后来长大了,我学着父亲捏我鼻子的动作反过来捏了捏父亲的鼻子,"江灰从来都很乖的,不是么?”说完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捏着父亲,期盼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好玩的东西,此时父亲总会莫莫我的头应声附和:“我们家江灰当然是最乖的。”然后伸出一只手将玩具递给我,拿到玩具的我总是高兴得又蹦又跳,满怀感激地亲了一下父亲的脸,转身奔向房间。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六年时间,母亲生下江绘后第三个月,父亲答应了他朋友的请求要到北方工作,他临走之前的几天我都没见到他,母亲外出的时候也明显比以往长,连江绘也匆匆断奶交给我让我帮忙照顾,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呢,除了江茴不哭不闹让年幼的我省心之外,其他两个小家伙把我折腾得腰酸背疼,就差大把大把的眼泪来发泄我满腔的心酸和委屈。父亲离开家的那天,江晦哭得特别厉害,双手伸向父亲的方向想得到父亲的拥抱,父亲提着行李站在门口,和母亲进行离别前最后的对话,父亲的眼没有任何温度就那样与母亲对视着,母亲轻轻地抽泣,边拍打江晦的背安抚她边和父亲聊话:“真的要走么?其实我觉得你不走也行的,那种事多危险,你还是留下来把。”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行了,别在孩子面前讨论这种事,都发生到这个地步了。你说还有回头的余地吗?你就别说傻话了,宅子我把它给卖了,喏,这些是在陈苞租了个小房子后剩下的钱,够你们五个人生活几年了,有空我会在那给你寄信,你没事的话就少和我联系把。照顾好她们四个孩子,他们是咱苏家的梁柱啊。大哥生前欠下的债,我替他还了,毕竟大嫂她们生活不容易。”他将手伸进大衣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母亲,犹如陌生人般不带表情,我牵着江茴站在院中的大树后,秋天的树叶子掉得特别勤快,满树金黄落到地上,踩下去吱吱响,昔日的苏家大院在父亲头也不回远到他乡那刻彻彻底底改姓,转给一户姓唐的人家,后来我们也搬走了,日子变得清苦,那是我才明白“父亲是家中顶梁柱”的说法。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邻家住着一位不能说话的老妇人,听说她原来是镇里有钱人家的女主人,后来她丈夫看上了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姑娘,就把她赶了出来,嘴巴就是在家中最后一顿饭被他丈夫新媳妇下药毒哑的,从此她靠着自己一个人孤单的生活。那个婆婆经常教没有上学的我读书识字。她屋中一个小箱子里有好多书,未出嫁之前,她也是深淘中饱读诗书的小姐,后来她家沦陷了,她夫君待她的态度从此改变,不再倍加疼爱,也不再处处忍让她,从那个家中出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儿子了。
那天,婆婆在我练字的时候问我,我最希望做什么,我扬起笑脸回答:“婆婆,你是第一个问我我的愿望的哦!我最希望把自己嫁出去,嘿嘿,我也想要一个像爱母亲一样爱我的人呢!”婆婆温柔慈祥的脸在听到我这看法的时候突然阴起来。她手握着笔飞快地在纸上移动:孩子,爱情不是不想的那么简单的,听我一句劝,男人都是靠不住。我望着婆婆写下的话,虽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婆婆动笔又在纸上写了句话:江灰,帮我去看看我小儿把。他叫施东影,是施家的长孙。我握紧婆婆的手:“那您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他?”婆婆摇了摇头,转身步入房中,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英明感到心伤。
根据婆婆的指示,我来到了施东影就读的学校。学校很漂亮,教室里有黑板课桌椅,还有老师,我爬上爬下来回几趟,终于找到了施东影的班级“请问施东影在吗?”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的我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从口中吐出这句话。“我就是”从教室角落中站起一名英俊的男生,他走出教师,来到我身旁:“你是谁?”“你奶奶让我告诉你,她很想你。”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奶奶真的么?你可以带我去找她吗?”他干净的小脸多了一分惊讶,眼中满是肯求。”“小影,你在干嘛?”从远处走来一位贵妇,穿金戴银,甚是傲慢。“母亲我想去见奶……”“坏孩子,谁允许你去见他了?”施东影话未说完,贵妇的声音就高八度硬将他的话逼回去“还有你这个穷丫头,和那个老不死在一起我看也不会是什么好块头,小影,咱们走。说完拽这理考施东影离开我的视线。
回去的路上,我听见有人在议论婆婆,说她真可怜,死了也没人陪。我抓住那妇女的衣角:“阿姨,你这话什么意思?”“哎呦,小姑娘,你不知道?萧婆婆刚刚死在家中了”我放开她的衣服,住家的方向狂奔,眼泪哗啦哗啦流下,很苦,很咸。“婆婆!婆婆!”刚才还寂静无人的小屋,现在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我拨开人群,婆婆安静地躺在棺材中,一脸和平。“江灰,你总算来了。”集市来的王姨急匆匆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张纸,“这是萧姨给你的信。”她将信塞进我手中,我们走出屋子。顺手将门关上,我抹抹哭红的双眼,拿起信一字一字读下去:
阿灰,婆婆没办法教你读书了,婆婆老了,该走了,阿灰不要哭,人老了,就会死。
孩子切记:男人不可信。
婆婆原来一手好字在信上却写得歪歪斜斜,临死前,婆婆一定很痛苦吧?我环顾四周,小屋内有婆婆独特的气息,总能让我感到安心,婆婆,你安心走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爱的人在我面前,却不再说话。那一年,我八岁。
同年冬天,我们搬出了小巷,住到一个十来平方的小屋,我用婆婆留下的学费上了学,由于家里的情况并不好,我一直花比别人更长的时间来学习,但因为以前没有接受过学前教育,我的成绩一直比别人差,老师总说我的废 ,说男人就读不出什么好书,那时候我并不太懂这些人请事故,只是忍气吞声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份巨大的压力。二年级下学期开学时,我遇到了施东影,他穿得很光鲜,和的破衣服旧书包显得格格不入。那天他哭了,趴在我肩膀上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他告诉我婆婆去世的时候,他一直躲在屋后的树林不敢出来,他怕受惩罚。
“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就跟我说奶奶很早之前就去世了,也许是因为比别人缺乏一份爱。爸爸从小就一直爱着我,放纵我做任何事,有一天我外出游玩回家后听佣人说有一个自称是我奶奶的女人来到我家,被管家赶了出去。问了佣人那个女人的地址后,我便不管满身泥土朝她家奔去,见到奶奶时我感到很亲切,并不因为我不认识而感到陌生,害怕。后来。我回家对爸爸说起了这件事,他第一次打了我。皮鞭狠狠得抽着我的身体,我忍住没哭出来,知道嘴唇流了血,他方才停下。几个星期后我被送往英国接受良好的学前教育,爸爸本以为优越的生活环境可以让我快乐地忘怀陈年往事,可伤疤结 后当时的痛永生难忘,回国后我偷偷去看往过几次奶奶,却一直没有勇气面对她,直到她死我也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他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我很惊讶一个大我两岁的男生会说出如此沧桑的话句,家庭变故使他比同龄人显得愈加成熟。
“其实……这些并不是你的错。”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他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着我,向我寻求答案“婆婆她很哎你,那次我去找你是婆婆托我去的,婆婆她见过你,有时我和她 时,她会跟我讲起你呢。”我编了个谎言给他,因为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让婆婆失望。“真的么?”“当然。”夕阳的余烟逼得我睁不开眼,我索性闭上眼睛,这样泪水便不会流下。
我很平静地又过了两年的日子,知道远在北方消息传来。
【二】
父亲死了。
据说是矿场发生了矿难,又恰好父亲在巡查,于是他便一去不回。
其实父亲死后家里比以往都更安静,但在父亲死了一个月之后,亲戚朋友便都赶来我家,表示他们的惋惜,我知道他们要争父亲的遗产,但年轻还小的我不能胡说,母亲一直教育我不要跟人斯破脸,虽然我一直不热衷于这种想法,但母亲的话我不能不听,况且我是一个学习不好让大伙儿操心的小孩。
父亲亡故72天的事后。母亲花了重金请人镇里最有地位的老法师来为父亲拓魂引领他的之灵回家,我对迷信这种东西一向不屑一顾,但是这次我却极度希望法师真的能将父亲之魂召回,我怀念他身上心的味道和温暖的怀抱,这一切久程
快别已是多年,却永远再也不能接触到了。我闭着眼睛将双手放在胸前,虔诚地祈祷上天,父亲,请您回来。
法事持续了大半天,知道日落之时,法师才告诉我们,父亲的确拓回来了,我望着“装”着我父亲灵魂的香炉,里头一把灰被法师用水浸泡着,炉上贴着一张符咒,上面的字我一个不懂,晚饭时法师诫告我们,莫将炉打翻,万一真的将灰洒在了地上,就要搬出这间房子,我一直觉得窗外有个人在偷听,便借口要去解手从后门跑向外边,果然,我看见二叔蹲在窗口下,口里喃喃自语:“那个炉子摔破一定是不祥的预兆,我不妨将炉子打破,再骗弟妹把遗产给我把?”我故装镇定走回屋里,母亲和法师还在谈论着这件事,浑然不知外头有个人已经偷听他们的谈话许久。
“我和孩子们可以在这间房子里长久居住下去把?我看这风水挺好,交通也方便,再搬房也务必能找到反样的房子了。”母亲有些担忧住房问题,也是,她必须顾虑到各个方面。
“这个……实话说把,据我的卜屏,你三年内必会再婚,这房子问题嘛。你也不用担忧了。”法师小小汋了下酒,一手将筷子伸向盘红烧肉里。
母亲会改嫁?我摇摇头,屋外的人影已走远了,母亲埋头看似在吃饭,已经不知飘到哪儿去了。菜不知不觉吃起来有些瑟凉的感觉,发黄的灯光使尴尬的局面变得更僵,我抬头,灯泡该换了把?自从那时我放暑假的时候,灯泡就住装上了,现在仔细算算,已经有大半年了,半年来家里就依靠几盏这样的灯生活着,家才有了温暖,不再黑暗,又过了许久,母亲把我打发进房间让我去睡觉,我躺在床上,外边传来了法师难听恶人的笑声,伴随着这股笑声,我自己陷入梦中,沉睡。
黎明若是很快便到来,早上起来的时候,母亲并不在屋内,我穿好衣服走出去,原本不大的客厅里现在更是挤满了人,二叔坐在椅子上,满脸阴沉,一看便知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偷偷笑了笑,明知故问跑去问母亲:“妈,发生了什么事了?”“没事,江灰你先进去吧,马上就到上学的时间了。”母亲摸摸我的脸,然后和二叔到她房间门口,躲在角落将耳朵往里凑。
“弟妹,我说你就别固执了,这有什么不好的?哥的遗产—大笔放你这,让谁都不放心。”二叔劝着母亲将遗产给他“保管”。
“哥,说什么这次我也不会改变注意,弥枢这笔钱,我一份也不拿出来!”
“你说说……”砰一声,客厅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的傻瓜,我急忙跑出去,装着父亲灵魂的香炉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水掺合着少些灰向周围流散开来,我仿佛看见父亲的灵魂正渐渐离我而去,他温柔地笑着,却默默不语。
“爸爸!爸爸!”我瘫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冲着门外大喊,眼泪抑制不住流下。父亲,求求你,回来吧,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