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小男孩站在布着彩灯的礼品店前，眼睛里流露出属于孩子的天真纯洁。那是一缕流动着的光芒，比那灯火阑珊更加璀璨。在那其中能看到了期冀，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爱…… 　

　　 男孩嘴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好像不是欣喜，欣慰的笑容中又含了几分辛酸与苦涩，完全不符他的年龄。 　

　　他的一双眼睛丝毫不离开橱窗后的一个水晶球，是通电的那种，在暗夜中有闪亮的光芒。就像他的那双眼睛，很美，很漂亮…… 　

　　天空渐渐变得朦胧，男孩的周围也覆上一层雾气，隐约望见他从雾气中消失…… 　

　　待到太阳破晓而出，天际像是漂白的了鱼腹。学校门口喧嚷着，多是清晨背上书包早来的好学的好学生。 　

　　学校的门口有一条分岔路口，伸延开来向着一条僻静的小路。一个男孩背着书包静静地站在分岔的路口顶端，左脚顶在石壁上，摆脱了那副童真的模样，倒是带着几分流气。 　

　　几个个头很矮的男生经过，他们的表情充满了欢乐，那崭新的书包和名牌的运动鞋惹得男孩很是不悦。 　

　　他来自条件贫困的工人家庭，每个月省吃俭用勉强够得了伙食费，有时能存下一部分工资，但男孩上学以来，高昂的学费让家里资金渐渐匮乏，以至于外债累累。 　

　　男孩的眉头一紧，嘟起了嘴巴，腮帮鼓鼓的，好像牙齿紧紧地合着。他的眼睛中是愤恨，是不平，只是那不同于愤世嫉俗，那是对生活的抱怨，是想对自己现状的改变。 　

　　那些锦衣华服、衣食无忧的孩子，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可以尽情笑，可以尽情哭……而他呢？受到别人的白眼，看别人的脸色，被别人嘲笑那些劣质廉价的用品，都是因为他的家庭。可是，他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家，也没有抱怨过自己的父母，他有爱，有世间最美的亲情。他走上前，伸出左臂拦住那几个低年级同学的去路。 　

　　“大哥哥——你！！”其中一个穿着刷的干净的白色运动鞋的男孩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用并不清晰的口齿向那男孩讲述着友善。 　

　　可是那一切在男孩眼睛里是那样刺眼，男孩猛地拉住对面那笑得灿烂的孩子的手腕：“把钱拿出来！”语气是那样严厉，让人听起来都会寒颤。 　

　　本来围在一起笑得愉悦的孩子们，恐是受到了惊吓，一拥而散。男孩望着眼前急的眼角浮上了泪光比自己矮一头的男孩，却没有一点怜悯，反而把手塞进了他的裤兜，从里面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元钱。 　

　　事情转眼过去了二十几年，当年那二十元钱换来的水晶球已经没有了电，不会再散出斑斓彩色的光芒，但那淡淡的莹白色仍然美丽。 　

　　因为那件抢低年级同学钱的事情，男孩被记了一次大过。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一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那个水晶球只是一直放在男孩的卧室里，很多很多年。时间的流逝为那颗水晶球染上了污迹，有墨渍，有油漆，各种颜色染在了透明的玻璃表面，那是陈年的痕迹，为那段被埋没的岁月与亲情画重了几笔。 　

　　男孩已经长大，即使裹着陈年破旧的工作服也掩饰不了一个男人的健壮。 　

　　他抚摸着被他染上了温度的水晶球表面，又忽然拿了下来。 　

　　他从衣柜中拿出了一套黑色衣服，将黑色连衣的帽子扣在了头上。那张清冷的脸上的眼睛已经无神，不再是很多年前那种希望，更像是一种希望破灭的空洞。 　

　　他步履匆匆地沿着大路到了一栋大楼，整栋大楼灯火已熄，门卫室流出的一点灯光也在男人来到的时刻戛然而灭。 　

　　他紧紧攥着双拳，有一部分缩在了袖子中，在漆黑的夜里，好像只剩下那双由于做惯了粗活而变得粗糙的手和不包括漆黑眸子的清秀面颊。 　

　　男子费了很大力气爬上了输水的管道，手艰难地向上移动，搭在上一层的管道上，脚小心翼翼地跟上手臂的动作，缓慢寻找着落脚点。整套动作都显得那样生疏，或许这是他的第一次…… 　

　　好不容易爬到了二楼，他将脚轻放在窗边，手移到了窗户的边框处，用最轻的动作试图将窗户打开。 　

　　他不想惊扰任何人，但是却没有注意到马路上还亮着红色荧光的眼睛，那是摄像头…… 　

　　 第二天清早，男人打算拿着昨夜做了回梁上君子弄来的钱去医院，他看着手里母亲病症的报告单，眼眶有些湿润，记得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流泪便是因为那次抢了低年级小朋友的零花钱被母亲打骂。他并不是责怪母亲，也不是因为委屈，只是想着那摆在自己卧室里，母亲没有看到的水晶球…… 　

　　可是刚出门，迎接他的不是湛蓝的天空，也不是洁白地像小时候妈妈买给他的棉花糖一样柔软的白云，而是排了一列在街道上，闪着艳红光芒，发出“滴滴”刺耳鸣叫的警车。 　

　　男人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他知道那是来抓他的，他也知道昨晚犯下的罪行即将公诸于世了。看着周边围得拥挤的人群，他没有想逃，只是责备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甚至不等到自己为母亲的手术付了帐。 　

　　随着冰冷的手铐拷上他手腕的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冰冷了。冰冷的心还谈何提供热血满腔，那眸子里尽是破灭了的希望。 　

　　在他随着警车的“滴滴”声离开后，仅剩一张纸在空中飞旋，是母亲的诊断书，是癌症…… 　

　　二十年前，他为了买一件生日礼物给母亲而去抢劫；二十年后，他为了筹集给母亲治病的医药费而去盗窃…… 　

　　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被儿子告知自己的病无碍的母亲听闻了儿子被捕的消息，实在支持不住地流下了眼泪，那是一个女人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带大一个罪犯的苦涩。 　

　　可是有一个秘密随着那些钱被警方拿回的那一刻被埋藏在了儿子的心底，正如同母亲永远没有办法从含蓄的儿子口中知道那个水晶球的秘密…… 　

　　水晶球终于碎了，玻璃碎片零碎遍地，像是在监狱中的儿子留下的泪珠……还有那水晶球中粘稠的液体渐渐扩散，最终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