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白瓷般浮云,未本浅淡的桑酒搁置于长案之上,红色方纸大书酒下酒坛深乌色宛如桃木朽色。夜时浅月朦胧,桑花落满细竹栏前,偶听得乐者稳稳操琴,琴弦不乱如其人心般安稳,自亦是不易弹断琴弦几柱使得路人尽知其人之心。倘若听得乐者所弹之声,亦非不可,只是既知其琴弄时游戏之声,哪怕只为无意。知之便为知音,又能奈之若何……
李简兮,简兮简兮,亦若水中飞鱼兮。本性便为通常般女子内敛温婉,已近豆蔻之年将是待嫁闺中,只是偶然因亲戚机巧而得入宫为婢所困,以致年岁已够却尚未嫁出。面容不甚惊人,取清秀二字便可形容其身。侍于公子扶苏之母郑姬身侧,但求安稳做事,无需事事皆为圆满只愿莫冒领过错以致每日必至掌事处领些手上板子。
好在郑姬其人性本温婉,不以惩罚手下之人为乐,亦不喜周遭婢子言论政事过多,只愿眼观其子扶苏安稳便可,再无精力争宠之类。只是据简兮听得其亲戚所道,始皇陛下嫔妃多为爱争宠夺权之辈,日日你争我斗不知休停,常为此于某处大打出手,实在有损孔子子所崇《周礼》中之礼仪。所以每日多少有些疑惑,有日终于郑姬问起,简兮道出时,郑姬却只一笑置之。
“简兮……愿你真如你之名讳,一声简兮。”那日郑姬却似有些叹息之意从言语之间发出,只是断断续续惹得简兮一阵不解,若人真可得简兮,那简兮此生又将有何憾、何恨、何悲以解生来方士所与文辞?——凤凰于飞。只是莫道后生只因文辞而误其生,因权而应其辞。只是事事终究如此,不必感叹我生如何,亦不必悲哀不如其人之愿一生安稳,而日日悲戚面对其人。因而是命,所以即为命。简兮简兮,终会简兮。
简兮此生犹记得其与胡亥诸人相遇,是于一场皇族狩猎之中。所谓狩猎,即是始皇诸多子以得到猎物之数争得鳌头之举。那日,亦是郑姬初次携其共往其寝殿之外。郑姬是为始皇之妃,因而须与其人同席一排,而诸多侍女便只得于场外自由而走,无法与其主共立一处。正于一朱红柱后,却见得一白衣胜雪少年侧首沉睡。不得见其人真貌,只见得其人帽带皆乱,全然无些拘谨之分,定为随性之人。
于是简兮本欲就此离开……岂料方欲缓步离开,却被少年浅睁开双琥珀星眸,侧首嬉笑问道——“姐姐……不知在下可否问得您的名讳?”白衣袍角却精心绣过一道金黄色横纹,下裳一角弧形扇纹亦是金色得越发耀目,显然以抽黄金之丝而成。系得不甚紧绑碧色绸带显出衣裳些许宽大之意,腰间圆形玉佩亦是另简兮顿觉此人身份是为太尉之子……却终是鬼使神差答道:“简兮……”
“姐姐……你之发钗甚是好看……不若,与了我赠了美玉一般女子罢?”
“姐姐……你莫不是就欲吵醒在下而又弃某于此处?”
“……姐姐。我们会再见面的。”
直到多年之后,简兮所见仍如狡童一般少年弯起剑眉,对其浅笑道——“姐姐,你看,我们却还是在一起了罢。”简兮仍旧觉得,自身对其人之厌恶之深。胡亥,你可知为何扶苏胜之于你?却只因为你始终不知你所应得之物,与你之后你却又不知如何去佑。因而,公子胡亥,既为公子扶苏之弟,便终生即是公子扶苏之弟……凤凰于飞又何?我既非凤凰,何故眷恋这本该淡泊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