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天已微亮。
我小心起身,穿好衣物,生怕惊醒了兄长,他熟睡的脸庞是那么安详, 但眉宇间还是夹带着深深的阴郁。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坐于床沿上,低首看着他的面庞,轻轻捋过他散乱的发丝,眉眼里都是笑。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曾想提笔写下给兄长的话后,孤身离去;我也曾想让他带我偷偷离开,苦笑,但也都是想想罢了。
不知为何,对于这次的离去,我竟感到了恐惧。
那是一种,宛如被人一掌推开之后,远离了光明,重重跌入了黑暗的恐惧。
也许我心里是知道,若是真的离去了,此生便再见无望了,即使是见了,也应成了陌路人了吧。
兄长你呢?若是分离之后再见,你会记得我吗?
恍然间,才发现,兄长已经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盯着我,隐去了眸子里的阴郁。
“怎?小娘子可是喜欢上我了?”
我朝他胸口轻轻一锤,嗔道:“去你的,谁喜欢你了。”
兄长往我腰上一搂,将我按于他的胸膛之上。
“现在,可是喜欢了?”
听着兄长舒缓的心跳声,分外安心,抬起头,眯着眸子朝他笑了。
“今天是上巳了,出去走走吧。”他的十指在我的背脊上来回抚摸着,复而言道,“你可否伴在身侧?”
兄长撩拨着我的发丝,在耳畔呼着热气。
“既然是上巳了,我定是陪着你去看看的。”
言罢,扶着兄长起身了,命人备了兰汤,为他沐浴。
我坐在浴盆边上,为他擦拭着身子,偶然间,却发现了他背上有几道印记,像是被藤条狠狠抽过那般。
放下了手中的毛巾,颤动地举起冰凉的手,想要去抚摸那几道鲜红的伤痕,我的指尖才刚刚触摸到伤疤,他便倒吸一了一口冷气,我本想抽回手的,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别过头,看也不看他,“你干嘛?放开。”
他只是抓着我的手,看着我,目光灼热。
我咽咽口水,怯生生的抬起眸子,问道:“疼么?怎么弄的?要不要上药?”
“只是小伤,别麻烦了。他知道我身子骨弱,也不敢下重手的。”
说着,松开了紧握的手,咧开嘴笑了。
“是谁?”
“父亲。”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轻松如常,可是我的心里却宛如刀割般的疼着。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忍心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重手。
咬着牙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也忍住了眼眶里的泪。
“我们快些出门吧,晚了,人会很多的。”
我努力笑笑,扶起她,为他穿上了衣服。
上巳为三月上旬的一个巳日,俗称三月三,旧俗以此日临水除不祥,叫做修。但自曹魏以后,把节日固定为三月三日。后来变成了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
每到这时,人们便要佩兰,或者杜若。女儿家们也会来到江边采兰,无论男女皆戴荠菜花,以求驱除邪气。
那些个文人雅士,更是分坐在了曲水之旁,接着蜿蜒的溪水,以觞盛酒,至于水上。一边饮酒一边吟诗作对,也共同讨论着国家实事,那潇洒的举止引来了不少少女的侧目,好不风流。
下了马车,遣散了随从,仅剩下我们二人。
这时,正巧有一位卖花的老婆婆从我们身边经过,他唤了一声:“婆婆,我买花。”
婆婆缓缓放下了肩上的扁担,笑吟吟地道:“少爷,您运气真好,今个儿你是老身的第一位客人。”
兄长陪着笑,答道:“呵呵,那可真是好运气呢。”继而,蹲下身子,在扁担里挑选起花来,“婆婆,我挑一挑芍药。”
老婆婆嘴上的应着,却看见那公子拿了又放,放了又拿,嫌这个不够艳丽,那个不够芳香。最后还是从最底层,拿出了一朵粉色的芍药,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低头手掌中的花,花瓣上还沾着几点露珠,甚是娇美。
婆婆接过了钱,一边挑起扁担,一边念叨着:“今年呐,那些姑娘们不知怎的,都爱着粉芍药。”
兄长倾下身子,在我耳边言:“送你的,可喜欢?”
“为什么要选粉色的?”
“自然是为了衬你。”
我深深嗅了芍药的一袭香,将它又交到了兄长的手上。
“喏,这花现在是我送你的了。”
兄长笑笑,作了一揖,言道:“多谢小娘子。”
“去你的。”
我习惯性的挽过他的臂膀,却又听见了一阵飘渺的歌声。与其说是歌声不如说是低声哼唱。
兄长不知何时起,口中总爱哼着几句小调,词倒是好记的很:“溱与渭,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兰兮!一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若是我知道了这歌中的不舍与惜别,或许我会对你更坦白。
此番是我要离去,故,由我将芍药赠于你。
只是,你可知,芍药亦唤作将离。
将离,将要离你而去。你会挽留吗?或许你会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