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麻手套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初春的天气,带着丝丝彻骨的严寒,一个简单的呼吸都能带走一大片热量,体内的热量不多了,街上蹒跚前行的老人瑟缩,试图驱逐渗入骨头细缝的寒冷,单薄的身子仿佛挨不过一个冬天。
漫天雪花随风起舞,明明不带没有丝毫劲气,却奇异般令人纷纷躲避。
其实,雪花并不冻人,冻人的,是雪花融化那一刻,从人体内、空气中剥夺那仅剩的热量,给整个冬天覆上一层凄寒的阴翳。
道路上湿湿的,车轱辘碾过的痕迹很快被纷飞的大雪所掩盖,地上斑驳的花纹愈加模糊,空气中夹杂泥土那粗糙气息,汽车喷出的尾气很快便被沉重的雪雾压了下来。
砰!一辆名牌轿车车头撞上了一辆宝马X6的车尾。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从名牌轿车上下来,急匆匆地上前一脚踹在前面宝马X6的车门上,嘴里咒骂着:“shit!怎么开车的,老子赶路呢。”
堵车不说,还撞了他的车,简直不可饶恕。
宝马X6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女人,一看中年男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肯打开车门。
寂静的街道上,人们步履匆匆,在白雪覆盖的人行道踩踏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脚印,此刻听到中年男子怒骂,都放慢了脚步,中国人喜好凑热闹的性格在这一刻被演绎得淋淋漓尽致。
从车上下来一位红装美女,年纪不过二十三四,挽上中年男子的手臂,娇声呼唤:“dear~别生气嘛。”
人们瑟缩着前行的时候,这些所谓的骨干美女们却穿着单靴丝袜露背裙,恬不知耻的作了别人家庭的插入者,明明是小三小四的身份还一脸骄傲,人性被蚕食,被现实扭曲了人格。
“对不起,这里不能停车。”交警面无表情,单薄笔挺的警服下队徽熠熠生辉。套着白色麻手套的右手伸出食指,指着那辆名牌轿车,“而且,您不能损害他人个人财产安全。”交警暗指他刚刚踢门的动作。
“不能停?让老子在这干等着?”中年男子怒不可遏,朝交警大吼,“我损害她财产安全?!她撞了我的车!”
“规定不能停车。”交警挺直了脊背,丝毫不肯让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且,明明是您撞上前面这位女士的车子!”
“我哪里停车了!这里不堵着车么?”中年男子哼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撞了她的车。”
“您刚刚下车了。”交警说,“而且还有街道视频为证,是您意图超车才导致两车追尾,您应付全部责任。”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呢!”红装女子尖声呵斥,漂亮的丹凤眼扫视着交警,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现在我有权对您进行处罚。”交警掏出小本子开始挥笔。
“你敢!”中年男子怒极,“市长是我舅舅,我想停多久就多久!”
周边的行人一阵欷歔,又是‘我爸是李刚’事件。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中年男子怒喝一声,瞪视着周边看热闹的人群。
远处的工作岗位上,一位肥头大耳的交警急冲冲地跑了过来,警服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棉衣,一抹制服蓝色,从灰色的格子棉衣透出,灰色羽绒服上,鎏金色的波斯登标志显得无比刺眼,警帽由线织的棉帽代替。
哈出一口白气打圆场:“大伙好好说话,小周,赶紧给这位先生赔个不是。”
说罢拼命对年轻交警使眼色,可惜年轻交警丝毫不动摇,右手挥动着唰唰写落笔,低头的样子令人看不清表情。
他说:“请出示身份证和驾驶证。”
“小周!”肥头大耳的交警脸色一变,狠狠拽了拽年轻交警的警服衣袖,用眼神警告着。
转过头谄媚地对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低身下气,道:“这个小周上礼拜刚从警校毕业,不知天高地厚,这位先生您别生气。”
年轻交警重复了一遍,笔挺身姿异常坚定地驻足在街口,毫不动摇,套着白色麻手套的右手伸在中年男子身前。
中年男子被他不屈不挠混不惧怕的性子吓怕了,乖乖掏出身份证和驾驶证,前面的车子探出那位中年女子的脑袋,中年女子赞美着:“小伙子,好样的。”
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嗤笑,笑话中年男子软骨头,色厉内荏,经不起唬。
恰巧前面的车流开始疏散,中年男子面露凶光,羞愤地丢下一句:“你走着瞧!”便拉着红装女子的手钻入车厢,车子发出一阵轰鸣,离开了原地。
肥头大耳的交警面露愠色,瞪了名唤小周的年轻交警一眼:“你惨了!他可是市长的外甥!”
年轻交警双腿合拢,刚正不阿的行了一个礼:“队长,对于犯错的人,不论王孙贵族,都应该一视同仁!”
肥头大耳的交警恼羞成怒:“硬骨头,有你受的。”
年轻交警仿佛也知道了自己工作不保,便把所有要说的一股脑倒了出来:“人民公仆,不是特权人士的奴仆,身为一个国家机构人员,警务课上并没有教我们要对这些特权人士奴颜媚骨。”
中国人的气节不能丢,身份低微不代表人格也要被践踏,姿态原则告诉他,不能匍匐于他人脚下,不能对任何势力低头,努力坚守自己的岗位,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足矣。
第二天,他被摘了警帽…
妻子问他:“你后悔么?”
“人这一生都在后悔,但是后悔永远改变不了任何事,当我一旦绝对了要做这件事,就绝对不会事后后悔,于事无补,还平添郁猝。”他说,“即使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是会把罚款单粘在他车子顶上。”
他留恋般的看着陪伴多年的白色麻手套,陪他走过一个个冬夏,从警校毕业开始便戴到现在的那双手套,被洗涤得发白残损,隐隐发黄,却是他无比珍爱的物件,妻子为他购买的黑色羽绒手套被压箱底。
当时妻子还埋怨他:“这种一块钱一双的手套带着很不舒服,我给你买的你怎么放起来了啊。”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身为一个警员,就不能戴那些花哨的东西。”
这种手套质地虽然很粗糙,确实他最钟爱的物品,因为,当他做每一件与权贵冲突的‘不自量力’的事情时,这双白手套都形影不离,他最忠实的岁月陪伴者,他不屈人格体现的忠实见证者,见证他一切经历的白色麻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