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过草原的女子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我是过客 　
　　——郑愁予《错误》 　
　　卸下沉重的包袱，仰望阳光，泪水夺眶而出，连风也是甜的。木木欢呼着，全然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女子。高考终于在六月的燥热中销声匿迹，木木紧紧握着手中的一千块钱，汗濡湿了它们。它们只是皱巴巴地躺在木木的手心里，快可怜的。木木怕一松手，它们就会想断了线的风筝，无影无踪。一千块，虽然不多，但这是木木攒了近半年的钱，是从生活费中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她想，终于可以去草原了。 　
　　阳光下，木木有些暗黄的脸很明媚。妈妈说，木木的爸爸在草原上。木木没有告诉妈妈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说要出去散散心，她狡黠地笑着：“妈，回来我给你带好东西。”然后背着包，头也不回地向那梦中的天堂出发。妈妈只是倚在门框上，望着木木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揩起了泪，这一天还是来了。 　
　　木木是江南的女子，但性格中去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可人，反而，如同北方女子般，豁达大气。北上的列车缓缓行驶着，木木歪着头，看路过的风景，她的眼睛里装满了无限的欣喜：爸爸，也许曾经在这里路过吧！一路上，北方的景色让木木不禁眨巴眨巴眼。六月，有份燥热在内心涌动。 　
　　到达内蒙，已是黄昏。暮色悄悄的笼罩着草原，星星很亮也很近，木木是第一才看到这么美的星星，她觉得，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这些宝石般的梦幻。夏日的草原是沸腾的，木木所跟随的旅行团很快扎起了帐篷。夜风习习，幽幽的青草气息让木木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很快，便有牧民到这来，他们的热情让木木有些颓然。 　
　　木木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茫茫的大草原上，河流在月光下，像一条蜿蜒的牛奶河，远离人群，甚至有虫子的窃窃私语。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父亲，内心像荒凉的沙漠。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望着天空的星星，出了神。忽然，一阵悠扬的乐声将木木唤醒，她的脑海出现了三个字——马头琴。木木站起身，借着月亮的光辉，循着乐音，望见一位骑马的蒙古少年，踏着月光，在马背上演奏着属于草原的乐章。木木有些出了神，当那位月光少年微笑着像木木致意时，木木才搔了搔头，脸颊微微泛红地说：“我，我我可以骑你的马吗？”少年的目光很温柔，轻轻的点头，刹那，木木觉得，少年和一个人有些相似——照片上的父亲。只是一掠而过的遐想，木木想：也许是错觉吧。 　
　　少年扶着木木上了马，马儿很听话，那是一匹白色的马，很白很白的那种。木木伏在马背上，理着马儿的毛发，牵马的蒙古少年很安静，是一种近乎死亡的安静。马儿问问的驮着木木，在夜风中流浪。木木突然问：“你多大了？”少年的脸，就像夜幕下天边的潮红，柔和的声音被夜风缓缓送到木木的畔：“十九了。”并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蒙古味道。木木笑了，“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咯！我叫木木，很高兴认识你，我今年十八咯！”说着，木木伸出了手，像第一次会晤友人般。少年颤颤地伸出手，目光中有分明的惊喜，指尖触碰的刹那，两人坚信，他们不是陌生人。“我叫辛梓，从小在草原长大。”少年的唇微微开合着，明亮的眸子像草原上的一盏灯。 　
　　不知不觉，木木和辛梓到了一座蒙古包前。辛梓腼腆地笑着：“来，今晚就在我家住下吧！” 　
　　木木忙招手，“这怎么好意思呢，而且，我是跟团出来旅游的，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 　
　　木木转身便要走，辛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木木觉得，这个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情愫。“没关系，木木，你给他们打个电话，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辛梓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分明的轮廓让木木一不小心陷入了一场轮回。 　
　　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辛梓，回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打破这难耐的寂静。 　
　　“是的，阿爸。”辛梓很恭敬地回答。 　
　　“这姑娘是谁？”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木木，目光和辛梓一般温柔。 　
　　“哦，是我们草原的客人，她迷路了，今晚在我家借宿一宿，明早我送她回去。”辛梓忙说：“对了，阿爸，她叫木木。”边说边扯了扯木木的衣角，轻声说道：“木木别怕，我阿爸人可好了。” 　
　　辛梓阿爸掀开帘子，满脸笑意：“那快请进吧！” 　
　　一步，改变两个人的一生。 　
　　木木很后悔踏进蒙古包，她无法想象缘分来得这般突然。灯光下，木木简直要叫了出来，辛梓的阿爸竟然就是自己要寻找的父亲！木木依旧不相信，仔细地端详着他，浓黑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依旧高大魁梧。木木捏着那张父亲的照片，汗水渐渐濡湿了心。她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父亲有把马头琴，上面刻着母亲的名字。希望的火苗就随风飘舞，燃烧了整颗心。“也许只是长得相似罢了。”木木轻声喃喃。目光却飘忽不定，她在寻找马头琴。 　
　　辛梓拍了一下木木的肩头，她吓了一大跳，辛梓幽幽地说：“你在想什么呢？” 　
　　木木忽然想起，辛梓有把马头琴，抬起头，望着辛梓：“能把你的马头琴借我看看吗？” 　
　　辛梓有些惊奇：“你也喜欢马头琴吗？”脸上溢满孩子般纯净的笑容。 　
　　木木点点头，辛梓便抱出了宝贝的马头琴，拉着木木向草原深处漫溯。 　
　　夜风袭来，青草的气息碎在发丝间，有种说不出的甜。两个少年在月光下奔跑，在草原上寻找他们的天与地。辛梓紧紧地握住木木的手，心里充满无法言语的惊喜，就像为什么会遇见木木，那一刻，他相信了汉人的一见钟情。木木任由辛梓拉着，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辛梓于木木，是难以隐藏的亲切感，木木想，草原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少年呢？ 　
　　心，如六月的天空，时阴时晴。 　
　　当木木抱着马头琴，借着月光，把妈妈的名字读了一遍又一遍时，眼泪滚烫了。木木把头埋在风里，想让风带走这一切。月光下的女子，轻易地被忧伤沾染。 　
　　辛梓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木木为什么会泪流满面。木木只是强笑着：“我迎着风，总会泪流满面。” 　
　　辛梓小心翼翼地将木木拥入怀中，木木的泪雨瞬间滂沱，辛梓的胸前很快留下了一份潮湿的回忆。木木不知道为什么哭泣，为了那无法相认的父亲，还是这未生根就被掐断的爱情？他是哥哥，真的哥哥。月光下，两个相依的身影却如同隔了几个世纪般遥远。 　
　　木木仰起哭花的脸，凝望辛梓：“辛梓，我想听你弹琴。” 　
　　于是，在悠扬的乐声中，心被放逐了。木木躺在草原上，静静地亲近草原的气息，认真的数夜空中的星星。她喃喃：“草原的星星，真的很大，很亮，很好看，却像辛梓一样，是无法触及的梦。”她的话语，轻易的被风携走，无人知晓。 　
　　木木忘记了是怎样睡着的，醒来，东方已微微泛白。辛梓依旧紧紧握着木木的手，两个身影向蒙古包移动。 　
　　木木向着辛梓的阿爸，也是自己的爸爸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未直起身，直到两颗豆大的泪滴化做早晨的露珠，她在心里重重地说了一句：“爸，再见---再也不见。”仰起头，强笑着：“沙子进了眼睛。” 　
　　可是，草原哪里来的沙子呢？ 　
　　辛梓依旧为木木牵着马，一路上，没有言语，他们害怕说再见。 　
　　时光总是很浅。 　
　　旅行团为每位游客租了一匹马，木木下了马，又上了马。抱着辛梓的马头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再一次汹涌。 　
　　在世纪的轮回中擦肩而过，我却不能对你有丝毫的念想。木木的记忆停留在草原，停留在充满青草气息的十八岁。只是，当母亲看到那把承载了两代人爱情的马头琴，眼中掠过无限的沧桑。 　
　　邮局中，木木简单的写下两句话： 　
　　只身打马过草原，我们只是过客。 　
　　马头琴漂泊到异乡，又流浪回家乡。她只是独自一人，他不过在她的生命中泛起了些许涟漪。风过后，湖面依旧平静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