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吃早餐的时候,你忽然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张几年前的照片,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那时候多活泼,那时候多好。我看电视之余随意扫了一眼。照片上弟弟剪了一个西瓜头穿着11号球衣露出白森森的笑容,我穿着睡衣在他身后作牛角状,后面有一块镜子因为闪光灯反光,看不清照相人的脸。
很多年以前,我叫我弟肥仔,我弟叫我胖妞。我们暗地叫你老大。
刚来深圳的时候你和妈妈和我都挤在一个小房里,说得好听就是一房一厅,明白一点就“厅就是房,房就是厅”,甚至连厕所和厨房多一个人就会拥挤。
那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创业了,于是在赛格开了一间小小的铺子,员工和老板都是你。常常你和妈妈都去铺子的时候就把我反锁在家里,给我十块钱,中午吃饭的时候打个电话要一个快餐,送餐的人还要考虑怎么样才能把盒饭从折叠的菱形铁门中的口子里给我塞进来。无聊的时候我会看电视,放的是《月光美少女》,我很少看情节,用遥控器将画面定格了就模仿着在墙壁上乱涂乱画。
其实也不叫乱画,因为当时我是很认真的,一画就画一整天。
偶尔隔壁的囡囡常常抱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和我玩,有时是一个没有耳朵的小熊,有时是麦当劳免费赠送的玩具,有时是卡通贴纸,很多很多。她就这样,与我隔着一扇铁门,与我交换着各种玩具,与我分享各种食物,与我一起快乐。
然而我记得最深刻的,是妈妈在铺子里总是会给我打电话,说吃饭了没,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或者隔壁的姐姐和我开玩笑说下次请你吃棒棒糖啊。你却很少和我说话,因为我不喜欢你,因为你对我太严厉,才五六岁就赶我一个人上学,如果我在你修电脑的时候太聒噪就会被你扔进洗澡盆,在幼儿园挨了欺负都不敢哭。
每当妈妈回老家的时候我会看着她的照片难过,而如果是你就不会。
后来我们搬到隔壁的八楼去了,比原先的房子大四倍。你已经白手起家做得不错了,你可以招聘员工了,奶奶可以上来住了。
我故意避你,故意不理你,故意在你打骂我的时候,不吃你做的菜,故意在你快回家的时候拿凳子死死的抵住门。虽然过后我会挨一顿打,虽然当时我怕疼。
因为,我不喜欢你。
如果说你是因为我年幼原谅了一切,那么你就应该在我不让你在作文本上签名,当你偷看我日记,我发誓不再写日记,当你翻看我手机记录质问我陈文凡是谁,当我写作文获奖只因写得是你告诉你的时候,
你就应该明白的。
有一个同学看了我的作文本,说我的题材几乎不是奶奶就是爸爸,他们到底哪里好。
我自小跟着奶奶长大,她自然最疼我,什么事都依我。每个女孩子应该都有做梦的时候,我就因为上街撞见珍珠项链就想要,奶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尽管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但是奶奶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原来我写了这么多文章,却说不出你的好。亲子教育时要求写出儿女的十个好处你还要问我我身上的闪光点在哪里。最后你憋了半天写了一个活泼开朗我差点没笑出来。
如果那时我认为你是不合格的父亲,现在我却认为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
我们彼此伤害,彼此填充,却说不出彼此的好。
你折断了我的翅膀只不过是让我飞得更高,我讨厌你也并不全是因为你不好。我们彼此追逐,却有永恒的距离,我们彼此依赖,却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对方。如果你观察的仔细一点,会发现我并不是真的喜欢朴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叛逆,我很干净,我没有学坏。
我们紧闭到不愿说出彼此的好,却在心里面把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有人问我你到底哪里好,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那么与你在一起就是我的整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