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不变的教室,一成不变的白色课桌,一成不变的沓沓厚书。那个扎着长长马尾辫明牙皓齿的女孩对我笑,挥舞着柔软的肢体,窗外的绿色植物和耀眼阳光似乎都成为了她的附属物。
我就着她的双手,往前走了一步,却陷入了青黑色的沼泽中,厚重的淤泥埋没了我的身体。她跪在上面,眼泪打到我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那么那么无奈。
每当这时,我总会吓得醒过来,满身大汗。我光脚走到洗浴室里,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这是我近期做的最多的一个噩梦,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即便是维生素B2也治疗不了。妈妈总嚷着带我去医院看看,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心理上的问题。
我按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电话号码,等了好几声嘟嘟嘟,她才接起来:“喂,谁啊?”她悦耳的声音响起,我手忙脚乱地关机了。
眼泪湿了睡衣,她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天,我真是矫情地可以了,扭开瓶盖,倒出两片B2,就着开水吃下去了。
终于熬到早晨了,我背上书包走向学校。
街道两旁的树木还是那样青青,头顶的太阳还是那样耀眼,一切还是那样一成不变。我抱着火辣的双臂,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物是人非。
我抬起头来,却又再次看见她,她的脸上没有带着我熟悉的笑容,抱着资料沉闷地走着。看见我,她飞快地转移视线,自顾自地走进教学楼。
她冷漠的神情很难让我回想到以前那个睫毛弯弯,唇角弯弯的女孩。
噢,这是物是人非最好的解释,不是吗?
教室里混合着粉笔和墨水的压抑味道,这是我所讨厌的。一下课,我便和叮当猫一起到走廊中闲聊。居然又看见她,她晃着漂亮的马尾向舞蹈室走去。叮当猫拽了拽我的手,对着她的方向大声地骂:“贱人贱人!”我推了推叮当猫:“别这样。”
噢,在他人的眼里,我们已经水火不容了,不是吗?
接下来的科学课,又是一节无聊的课,我的受虐狂同桌格外好心地把MP4耳塞塞到我耳朵里,是那首我们决裂后她最爱的歌,是郭静的《知道》。
我想起深夜她打电话给我,很认真地告诉我她喜欢他,想起她在冰冷的顶楼上,哭着求我放弃他,长发在风中发出撕碎的声音,我冰凉的手握着她同样冰冷的手,轻轻地摇摇头。她的眼神中浑是黑色的绝望,用力地甩开我的手,大喊着为什么。
瞧吧,一向在狗血的八点档中才会有的场景发生在我们身上了。
那天之后,不知是那个狗仔队的,把我们俩在五楼的视频、图片都发到贴吧上,还配上了音频,真是图文并茂。我滑动着鼠标,下面的评论无非是支持谁支持谁的,也有骂我或者骂她的游客。
这则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学校,其传诵率可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天我和叮当猫正在班门口等人,她的一个朋友看见我就对身边的一个女生说:“看,那个
XXX(本人的名字)是闷骚的,不能随便惹哦。”
士可杀不可辱,我走上前去看着她那个朋友:“你再说一遍?”
她那个朋友就对着我,大声地说:“XXX,闷骚型的,不能惹!”
然后叮当猫就把手里的百事可乐泼到她脸上:“给你三秒钟,滚!”
从这件事以后,叮当猫就认为那帖子是她自己炒作的,一直为我不值,老嚷嚷着要去打她。
噢,我们百口莫辩,不是吗?
然后是心理课,那个有着大眼睛长头发的漂亮老师看着我:“这位同学,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呀?”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心虚地摇摇头。
我的神经病同桌一节课都在唱《知道》,五音不全,我狠命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看着我,猥琐地笑了:“妹妹,你想起往事了?”
“闭嘴!”我用力地踹了他一脚,他即刻闭上了嘴巴。
一节心理课又在发呆中度过了,叮当猫点了点我的脑袋,溺爱却又悲伤地说:“傻瓜。”
噢,我真的是个傻瓜,不是吗?
天色暮暮沉沉,下起了淅沥小雨。
叮当猫一放学就去补课了,时间慢慢过去,雨越来越大。我很无奈地靠着柱子,咒骂着这鬼天气。
“你,要不要和我撑一把伞啊?”她并不正视我,可事实证明大堂里只有我和她。
“哦,好啊。”我假装不客气地钻进她的伞中,那久违的茉莉味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我们就这么一路走,没有言语,没有行动,雨声变得格外小声。
终于到我家了,她把我送到我家楼下,抖抖伞上的雨水,便要走。
我鼓起勇气,在她背后说:“仪,我们可以和好么?”
她顿了顿,转过头来,悲伤地笑了笑:“不可能,我们的隔阂已经那么深了。”
我愣了一会儿,走进雨中,往她手心里放了一个东西便转身跑上了楼梯。
那是一串细细的银色手链,她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当我跑到二楼阳台时,她已经走到十字路口了,她袅袅婷婷的身影还是那样好看。或许是看到了我,她转过头来笑了笑,我宁愿相信那是笑,那是对我的笑。
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