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冉阿让的报复
顿时,厅堂里只剩下了冉阿让和沙威两个人。冉阿让为沙威松了绑,并示意要他站起来。沙威笑着服从了。沙威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表现出一种特别的优越感。
冉阿让抓住沙威的腰带,像拖负重牲口的皮带那样,拖着沙威往外走。他们慢慢地走出酒店。沙威的双腿被捆着,只能迈小步。
冉阿让的另一只手握着手枪。
此时,起义者们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看着街的尽头,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们。
马吕斯单独一人在街垒的左端,他看见了他们。这时,受刑人和死刑执行人的形象,出现在他阴沉的灵魂的深处。
冉阿让艰难地拖着脚上带着绳索的沙威,爬过蒙德都巷子的小街垒,手一刻都未放松。
一过围墙,起义者们就无法再看到他们。旁边有一堆尸体,那是从街垒中被搬到这里来的。
在这堆死人中,可以看到一个脸色惨白、披发、一只手被打穿、半裸着胸脯的女人,她就是爱潘妮。
沙威侧目瞧了那女尸一眼,异常安详地小声说:“这女孩儿我像是在哪儿见过。”
说罢,他又转身向着冉阿让。
冉阿让腋下夹着枪,盯着沙威,分明是在说:“那你认识我吗?”
“那你就报复好啦!”沙威显得很镇静。
冉阿让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刀。
“好一把匕首!”沙威叫了一声,“你是对的,这种方法对你很合适。”
冉阿让割断了捆着沙威脖子的绳子,又割断了他手腕上的绳子,然后弯下腰,割断了沙威脚上的绳子。
“您可以走了。”冉阿让站起来说。
沙威对任何事都是不容易感到吃惊的,然而,这一次,他吃惊了。他目瞪口呆,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冉阿让又说:
“我想,我是不能从这里出去了。假如我有幸脱身,随便你去抓,我住武人街7号。用的名字是福舍勒旺。”
沙威像老虎那样皱了皱眉头,嘴的一角微微开了一条缝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你是得小心点儿。”
“走你的吧。”冉阿让说。
“你刚才说,是福舍勒旺,武人街?”
“7号。”
沙威小声重复:“7号。”
他重又恢复了军人姿态,挺直腰身,扣好大衣,双手在胸前交叉着,转过身去,便朝麻厂街方向走去。冉阿让看着他离去。走出几步,沙威又折回,向冉阿让喊道:
“您真使我厌烦,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好些。”
沙威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那口气已带有尊敬之意了,并且称了“您”。
“走你的吧。”冉阿让说。
沙威慢步离去,消失在布道修士街的拐角处。
这时,冉阿让朝天空开了一枪。
他回到了街垒,对人说:
“处理掉了。”
当时,马吕斯忙于街垒的事,没有注意酒店内的情况,对这个被抓获的密探也没有留意。
当他在日光下看见受刑者跨过街垒去被处死时,才认出了沙威。他猛然回忆起蓬图瓦兹街的这个侦查员。此人曾交给过他两支手枪。这两支手枪他正在街垒中使用着。他还记起了他的名字。
但这回忆如同其他思想一样,是模糊不清的。因此,他还是不能肯定,在反复琢磨:
“是个警务人员,叫沙威?”
如果他出面为此人说一下情或许还来得及。但那样做首先要弄清楚此人究竟是不是那个沙威。
“安灼拉!”马吕斯喊了一声。
“什么事?”
“他叫什么名字?”
“谁?”
“那个警察。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当然。他自己说过。”
“叫什么?”
“叫沙威。”
马吕斯听罢站了起来。
也正在这时,蒙德都巷子那边传来一声枪响。
接着,冉阿让回来了。他向人们喊着:“处理掉了。”
马吕斯那忧郁的心立即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