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唠叨什么?”那妇人问。
他摇头晃脑,眯起一只眼,提高了嗓门儿,活像一个在十字路口准备表演的江湖骗子:
“唠叨什么?我是说……”
“轻点!”老女人悄悄地说,“假如你说的是不允许让人听到的事,那就别这么大声喊。”
“不必担心!谁会听?隔壁那个?我刚才亲眼看着他出去了。再说,他会听吗,那大傻子?肯定,我亲眼见他出去了。”
可是,出于一种本能,容德雷特还是放低了声音。不过,声音再低,也还没有低到使马吕斯听不清的程度。街上的积雪减轻了过往车辆震动的声音。这给马吕斯创造了完全听清这次对话的一个有利条件。
马吕斯听见他说:
“留心听着。我到底捉住了这个阔佬。现在一切我均布置停当,不会有任何问题,人已约好。他答应6点钟送钱来,送60法郎!你看我是如何为你们操心的!去他妈的!什么60法郎?什么房东?什么2月4号?滑天下之大稽!他6点钟来!那时正好那邻居去吃饭。那时正好毕尔贡妈妈进城去洗碗碟。那时正好这房子空无一人。那邻居不到11点是不会回来的,两个小把戏将回来望风,你也可以帮忙。他会低头的。”
“万一他不呢?”那妇人问。
容德雷特做了个凶险的手势,说道:
“那就宰了他。”
随后,他笑了一阵。
这是马吕斯第一次听到此人的笑声。笑得是那样的平静而冷漠,这使马吕斯感到毛骨悚然。
容德雷特打开靠壁炉的壁柜,拿出一顶鸭舌帽,用袖子揩了几下,然后戴在了头上。
“现在我要出去一下。”他说,“去找几个人,几个好手。你会看到,一切都会顺顺当当。我会尽早赶回来,这是一笔大买卖。你好生待在家里。”
他把两只拳头分别插在裤袋里,思索了一会儿,又大声说:
“你明白,所幸的是他没有认出我来,他!假使他认出了我,当然就不会再来了。躲他还躲不及呢!啊!看来是我这浪漫派的络腮胡子成全了我!啊,多美的胡子!”
他又笑了。
他走向窗口。雪还在下着,灰色的天空被划成无数的条条。
“鬼天气!”他说。
他裹紧了大衣。
“太肥了,不过这没什么,”他说,“多亏他把它留了下来,那老杂种!没有它,我如何出门?出不了门,这一套把戏也就玩不成了!真是天助我也!”
他把鸭舌帽拉至眼皮,出门去了。
他出门没有几步,又折了回来。门又开了,门缝中又露出他那险恶狡猾的侧影。
“忘了一件事,”他说,“赶快把炉火弄得旺旺的。”
说着,他把那慈善家留给他的那枚5法郎的钱扔给了他的女人。
“烧煤火?”那女人问。
“是。”
“需要几斗煤?”
“两斗就够了。”
“那得花30个苏,剩下的钱,我拿去吃顿晚饭。”
“见鬼,那可不成。”
“有什么不成?”
“不能动它。”
“为什么?”
“还有别的用项。”
“什么用项?”
“买些东西。”
“得花多少?”
“附近哪里有五金店吗?”
“穆夫达街上有一家。”
“啊,对,在拐角上,我记起来了。”
“你总应该告诉我你得花多少钱去买你的那些东西吧?”
“50个苏到3法郎。”
“剩下的吃饭那就没有多少了。”
“今天顾不上吃,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够了,够了,我的宝贝。”
容德雷特听完女人的话,带上门,又走了。从他的脚步声马吕斯听出,他在过道里越走越远,很快便下了楼梯。
这时,圣美达教堂的钟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