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我想他有。”他很认真地摇摇头答道,“我可以说,他一定这样或那样地骗到手很多钱了。不过,科波菲尔,如果你有机会观察过他的经历。我相信,你会发现,无论如何,金钱也不能使那人不作恶。他是那样一个天生的伪君子,不管他要达到什么,从不肯从正道上直接进取。这就是他表面上那种谨慎拘谨的唯一补偿。在他匍匐在地面向这个或那个目标前进时,他永远都把途中所遇者夸大为对手;结果,他会对每一个无意来到他和他目标中间的那人都仇恨或猜忌。于是,本来弯曲的小路,随时都会因为一点点理由,甚至不为任何理由,而变得更弯曲了。只要想想他在这里的历史,”特拉德尔说道,“便可知道了。”
“他是一个卑鄙的怪物!”我姨奶奶说道。
“我实在不知道,”特拉德尔若有所思地说道,“许多人可以变得非常卑鄙,只要他们一心一意那么做。”
“那,说说米考伯先生吧。”我姨奶奶说道。
“啊,”特拉德尔高兴地说道,“我真应该把米考伯先生大大夸赞一番。要不是他能忍耐和坚持那么长的时间,我们就不会有可能办成任何值得在这里提的事了。我也觉得,当我们想到米考伯先生用沉默向尤来亚·希普妥协时,我们也当肯定米考伯先生是为了主张公道而主张公道的。”
“我也这么想呢。”我说道。
“喏,你要给他什么呢?”我姨奶奶问道。
“哦!在你谈到这个之前,”特拉德尔有点不安地说道,“我恐怕我认为有两件事应该不得不提到(因为我不能面面俱到)——我们已把这么一个困难的问题用这种非法律的方式处理了,从头到尾都是非法的。米考伯先生为了预支款项写给他了借据,等等——”
“哦!那是必须归还的。”我姨奶奶说道。
“是的,可我不知道,尤来亚什么时候会根据这些借据起诉,也不知道这些借据在哪里,”特拉德尔睁着眼说道,“我估计,米考伯先生随时会被逮捕或处罚,在他动身前就这样了。”
“那么他应当及时恢复自由,免掉处罚。”我姨奶奶说道,“那总数有多少?”
“嘿,米考伯先生大模大样把这些事务——他把这称为事务——记在一个账本里,”特拉德尔微笑着答道,“他把这数目合计成一百零三镑五先令。”
“连那数目在内,我们要给他多少呢?”我姨奶奶说道,“爱妮丝,我亲爱的,你和我以后可以来谈怎么分担。应当给他多少呢?五百镑?”
听到这里,特拉德尔和我马上都说了起来。我们两个主张给他以少数现款,另外无条件地为他付清欠尤来亚的账。我们建议,除了付米考伯先生一家的旅费和制装费,再给他一百镑,米考伯先生偿还这笔垫付款项的手续也应认真规定,因为这样会使他有种责任感,而这责任感会对他有好处的。关于这点,我还建议,应由我把他的性格和历史向皮果提先生(我知道这位先生是可信可托的)说明一番,然后暗中委托皮果提先生酌情交出那一百镑。我更进一步建议,把我觉得当说的或认为可说的有关皮果提先生的故事说给米考伯先生听,使后者对皮果提先生产生很大兴趣,并设法使他们为了他们的共同利益而相互照应。这些建议得到大家热烈赞同;我可以在这里说一下,不多久,那些被说到的人物就自己很友好和睦地把事办成了。
看到特拉德尔这时又焦虑不安地看着我姨奶奶,我便提醒他他说过有另一个不应当不提到的问题,就是第二点。
“科波菲尔,如果我谈到一个叫人痛苦的题目,我希望你和你姨奶奶能原谅我,因为我怕我会触痛你们,”特拉德尔犹疑地说道,“不过,我觉得提醒你仍然很必要。在米考伯先生揭发真相的那个值得纪念的一天,尤来亚·希普曾威吓着提到你姨奶奶的丈夫。”
姨奶奶仍然岿然坐着,显然仍很镇静地点了下头。
“也许,”特拉德尔说道,“那不是没有目的的伤害吧?”
“不是。”我姨奶奶答道。
“真的有——原谅我——那么一个人,而且完全会受他操纵吗?”
“是的,我的好朋友。”我姨奶奶说道。
特拉德尔明显地拉长了脸,解释说他过去不能研究这问题,因为这不包括在他所定的条件内,而这和米考伯先生的债务都是一样招致不幸的。我们已再控制不了尤来亚·希普了;如果他能伤害或苦恼我们大家或我们中间的任何人,无疑他是会那么做的。
我姨奶奶保持平静;然后双颊上淌着眼泪。
“你说得对,”她说道,“你提到这事是很有见地的。”
“这能用得着我——或科波菲尔——帮点忙吗?”特拉德尔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