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考伯太太吃了一惊,但见到我仍很高兴,我也为见到她而高兴。我俩热情相互问候了一番后,我就在那张小沙发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我亲爱的,”米考伯先生说道,“如果你想对科波菲尔讲讲我们的现状——这无疑是他很想知道的——我可去看报,看看广告栏中会不会有什么机会。”
“我以为你们在普利茅斯呢,夫人。”他出去后我对米考伯太太说道。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她答道,“我们去过普利茅斯。”
“想就近等机会?”我暗示道。
“就是呀,”米考伯太太说道,“就近等机会。但事实是,海关并不需要人才。我娘家在那一带的影响还不足为一个具有米考伯先生的才能多人在那机关求得一官半职。她们不愿聘一个像米考伯先生那么有才能的人。他只能让别人相形见绌呀。此外,”米考伯太太说道,“我不想瞒你,我亲爱的科波菲尔,我娘家定居在普利茅斯的那一支,知道米考伯先生、我,还有小威尔金及他的妹妹和双生子是一起来的时候,他们并不像刚从拘留中得以重获自由的他所期待的那样热情接待他。事实上,”米考伯太太压低声音道,“这只能对我们自己人说说——我们受到的是冷淡的接待。”
“唉!”我说道。
“是呀,”米考伯太太说道,“用那种眼光来看人类,的确令人痛苦,科波菲尔先生,可我们受到的接待确确实实冷淡。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上,我们在那里住了不到一个星期,而我娘家定居在普利茅斯的那一支就对米考伯先生很不客气了。”
我说我也认为他们应当惭愧。
“不过,事实已如此,”米考伯太太继续说道,“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具有米考伯先生精神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显然只有一个办法了——从我娘家人那一支那儿借了钱回伦敦来,说什么也要回来。”
“你们就又回来了,太太?”我说道。
“我们又回来了,”米考伯太太答道,“从此,我和我娘家人的另一些支派就商量米考伯先生最好的出路是什么——因为我主张他要找条出路,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很讲道理,很说服人地说道,“一个六口之家,还不把女工算在内,总不能靠空气生活吧。”
“当然,太太。”我说道。
“我娘家另外那些支派的人认为,”米考伯太太继续说道,“米考伯先生应当立刻把精力转向煤。”
“转向什么,太太?”
“煤,”米考伯太太答道,“转向煤业。经了解以后,米考伯先生也觉得,在梅德维的煤业中或许会有这么一个机遇给一个像他这么有才能的人。所以,米考伯先生说得对,应当走的第一步当然应是去看梅维德了。那地方我们去看过了。我说‘我们’,科波菲尔先生,因为我永远不会,”米考伯太太很动感情地说,“我永远不会抛弃米考伯先生。”
我含糊着说了几句,表示我的赞美和同意。
“我们,”米考伯太太又重复道,“去看过梅维德了。而那条河上的煤业,我个人认为,它或许需要才能,可它绝对需要资金。才能么,米考伯先生有;资金么,米考伯先生没有。我觉得,把梅德维的大部分看了后,我个人就得出这样的结论。由于离这里很近,米考伯先生认为如果不来这里看看那教堂,那也未免太仓促了。第一,这东西值得一看,而我们又先前又没看过;第二,在有教堂的市镇上很有可能有什么机遇发生。我们来到这里,”米考伯太太说,“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机遇发生;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如果你知道我们眼下正在等一笔伦敦的汇款好付清我们欠这旅店账,你也许不会吃惊;可这会叫一个陌生人大吃一惊了。在收到汇款前,”米考伯太太很激动地说,“我不能回家(我是指本唐维尔的寓所),不能见到我的儿子和女儿,也不能见到我的双生子。”
对处于这样极困难的处境中的米考伯夫妇,我怀着极端的同情,便对刚回家的米考伯先生做了如此表示,并补充说,我真希望我能把他们所需的钱借给他们。米考伯先生的回答显示出他心里的激动。他握住我的手说:“科波菲尔,你是个真正的朋友,不过到了山穷水尽时,凡是有刮胡刀的人总会有一个朋友的呀。”听到这可怕的暗示,米考伯太太搂住米考伯先生的脖子,哀求他镇静。他哭了,但几乎又同时兴致大增,竟摇铃叫茶房,定下一个热腰布丁和一碟小虾做为次日早晨的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