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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蟾蜍历险续

“我一直都在观察着你,”她喘着气说,“从你说话的那副自负模样,我早就看出你一定是个骗子。好一个洗衣婆!我敢说,你这一辈子连一块洗碗布都没有洗过。”

蟾蜍先是强忍着性子,后来再也无法憋住了,一阵狂怒疾风暴雨般地冲破了一切禁锢。

“你这个粗野下贱的肥船妇,竟然敢对上等人那样讲话!”他大声叫嚷道,“我告诉你,我是蟾蜍,一个著名的、深受尊敬的杰出的蟾蜍。或许我眼下处境不妙,但也决不能被一个船妇嘲笑!”

船妇走到他的身边,用犀利的目光往帽子下面仔细端详了一番,大叫道:“啊,原来是这样!哦,我真没有想到。竟然是一只肮脏恶心的蟾蜍!还是在我漂亮干净的船上!现在,我可不能允许这事继续下去了。”

她放下舵柄,猛地伸出一只肤色深一块浅一块的胳膊,一把抓住了蟾蜍的一条前腿,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一条后腿,他的整个世界顿时颠倒了过来:驳船像是在天上轻轻掠过,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蟾蜍发现自己在空中飞,一边飞一边旋转着。

只听得扑通一声,蟾蜍掉进了水里。河水冰冷难忍,不过,这仍不足以驱除他的傲气,也不足以浇息他的怒火。他扑腾着浮出水面,抹掉蒙住眼睛的浮萍,一眼看见那胖船妇站在远去的驳船尾部回头看着他大笑。蟾蜍呛了几口水,连声咳嗽,心里发誓一定要对她还以颜色。

他挣扎着游向河边,可是身上的棉衣极大地阻碍着他的努力。等到他终于碰到了河边,却发现没有人帮忙的时候独自爬上那陡峭的堤岸的确不易,不得已,他休息了两分钟,调整一下呼吸,然后把湿漉漉的棉衣下摆往胳膊上一搭,撒开两腿拼命追赶驳船。愤怒快使他发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当他赶上驳船时,那船妇还在大笑。“还是把你自己丢进绞干机去吧,洗衣婆。”她大声喊道,“再用熨斗烫一烫脸,弄出一些褶皱来,这样你就可以变成一只体面的蟾蜍了。”

蟾蜍没有歇脚回敬那船妇,虽说他已经想好了几句可说的话,可是他渴望的不是空洞的毫无价值的口头胜利,而是实质性的复仇。他看到前面就有他要的东西。他飞奔着赶上前面的马,解开纤绳扔到一旁,然后纵身跳上马背,双脚在马腹猛的一踢,策马飞奔。他骑着骏马离开纤道,拐进一条满是车辙的小道,直向旷野奔驰。他回头一看,那驳船在运河对岸调转船头,船妇挥舞着大声叫喊着:“停下!别跑!别跑!”

“我以前听过这样的歌!”蟾蜍大笑着说道,一面继续策马向前狂奔而去。

那匹牵引驳船的马不能承受长久的疾驰,不久就放慢速度变成了小跑,再后来又从小跑变成了漫步,不过蟾蜍对这已经十分满意了。他知道,不管怎么说,他是在走,而驳船却没有。一想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聪明的事情,他的心情又平和下来。他踌躇满志地骑着马在阳光里静静地慢跑,时而下小径时而上马路,悠然自得。他还极力让自己忘记掉从上一次饱餐到现在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不知不觉中,运河远远地被抛在了身后。

他和马一路走了好几英里。当马停下脚步、低着头开始啃食青草的时候,蟾蜍在这灼热的阳光下也开始感到昏昏欲睡,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来了。还好他醒来的正是时候,赶紧抓牢。他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骑马走在一片宽阔的公地。上面点缀着一丛丛荆豆和黑莓,一望无际。距他不远处停着一辆脏兮兮的大篷车,旁边有一个男人坐在一只倒放的木桶上,一个劲儿地抽着烟,两眼呆呆地望着前方的旷野。身旁燃着一堆柴火,火上吊着一只铁罐,里面发出咕咚嘎吱的声响,还飘出一缕缕朦朦胧胧的蒸汽,让人闻后浮想不断。还有那些气味——温馨、浓郁、各种各样的气味——交织混合,最后搅成一种兼蓄并容的气味,芬芳馥丽、近乎完美,就像是自然女神在她的孩子们面前显灵。那是真正的女神、一个充满了怜悯和抚慰的母亲。蟾蜍这时才深深地意识到了他以前还从来没有体味什么是真正的饥饿。今天早些时候他所感受到的不过是些微的不适,而此刻,他无疑正在经受真正的饥饿。这个问题必须迅速解决,否则对人或对事都会产生麻烦。他仔细注视着那个吉卜赛人;脑海里模模糊糊地盘算着怎么对付他更容易些;是与他大打出手还是诱他上当呢?于是他坐了下来,鼻子不停地吸着香气,眼睛看着吉卜赛人;那吉卜赛人坐在那里抽烟,也看着他。

不一会儿,吉卜赛人从口中取出烟斗,漫不经心地问:“想要卖那匹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