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可以变成好事,事实如此。”山姆简洁地说。他把往下掉的裤子拉高些,熟练地用一枚长钉子代替脱落的那粒纽扣,他对这种机械天才产生的效果似乎觉得很得意。
“是的,坏事可以变成好事。”他重复道。“呶,天呀,汤姆栽倒了为什么,好机会总是留给某个黑人而不是给另一个黑人?就是这么回事。汤姆,是一个骑着马穿着黑皮靴口袋里装着通行证就像“假非”“假非”:Cuffee,指穿着花俏衣服,自以为了不起的非洲黑人。一样到处跑的人物。可是他算老几?呶,为什么不是山姆?这正是我想弄明白的问题。”
“哈喽,山姆啊山姆!老爷要你去把比尔和杰里抓回来。”安弟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嗨!怎么回事,小家伙?”
“喂,你不知道么,我猜,一定是丽姬下了狠心,带着她的小家伙跑掉了吧?”
“你别在老子面前摆脸!”山姆非常轻蔑地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比你清楚得多,你以为我这个黑人是好骗的么!”
“唔,不管怎么说,老爷要用比尔和杰里办事,要你和我跟哈利老爷去找人。”
“好呀,呶!今天机会来了!”山姆说,“这是山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是个干大事的黑人。看我能不能把她抓住,呶,老爷将会看到山姆的本事!”
“啊!不过,山姆,”安弟说,“你可得三思而行,因为夫人不想让人抓到她,她在护着她。”
“嗨!”山姆睁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
“今天早晨真走运,当我给老爷端洗脸水进去的时候,我亲耳听到她这样说的。她叫我去看看丽姬怎么还没来帮她梳妆,当我回去告诉她丽姬不见了时,她只是站起身说道:‘谢天谢地。’老爷却很生气地说:‘太太,您讲话像个傻瓜。’可是天呀!她会让老爷听话的!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会如何了结,我对尼(你)说,最好站在夫人这一边。”
黑山姆听了这番话,不禁搔起蓬松的脑袋来,如果说他这颗脑袋没有什么大智慧的话,却包含着各国政客所具有的大量小聪明,通俗地说就是“见风使舵”。于是,他站住认真地思考起来,又用力拉了一下他的马裤,这是他碰到疑难问题时常做的一个动作。
“在这个世界上‘决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他终于说。
山姆讲起话来就像一个哲学家,语调肯定好像他经历了种种不同的世事,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这个结论似的。
“呶,开始我还以为夫人会走遍全世界把丽姬抓到呢。”山姆又沉思着说。
“她本来会的,”安弟说,“可是,尼(你)这个黑奴,难道尼(你)不明白,夫人并不想让这个哈利老爷把丽姬的孩子带走吗?因此让他跑了!”
“嗨!”山姆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只有在黑人中才听得到的腔调应了一声。
“我不想告诉尼(你)更多的消息,”安弟说,“我劝尼(你)最好还是看看那两匹马跑到哪儿去了,事情太突然了——我听到夫人在后面‘议论’尼(你)说尼(你)傻乎乎地站得够久了。”
山姆听了这话,开始真正认真行动起来,不久就耀武扬威地骑着马,牵着比尔和杰里向大屋那边慢慢跑去,在它们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要停下来之前,他就翻身下马,飞快地把它们系在木桩上。哈利的坐骑是一匹不太老实的小马,它在主人拉着缰绳的时候退缩不前,蹦跳着不肯就范。
“嗬,嗬!”山姆叱道,“想跑,是吗?”他的黑脸上露出好奇而淘气的神色,“现在我要尼(你)老实点!”
这个地方长着一棵巨大的山毛榉树,树下厚厚地铺满了一层三角形的尖尖的小坚果。山姆手里捏着一只这种果子,走近那匹小马,抚摸着它,轻轻地拍拍它,似乎忙着安慰它激动的情绪似的。在他假装给它摆正背上的鞍具的时候,便熟练地把那粒尖尖的坚果塞进马鞍下面,在这种情况下,只要马鞍上压上小小的重量,坚果的尖角就会刺痛那匹神经紧张的畜生,却不会在它身上留下什么伤害的痕迹。
“哒!”他满意地滚动着眼珠子,咧嘴笑道,“我制服它啦!
就在这时,谢尔比夫人出现在走廊上,向他招招手。山姆就像一个到圣·詹姆士宫圣·詹姆士宫(St. James’),曾经是英国的王宫。或华盛顿谋求一官半职的野心家那样,露出大献殷勤的姿态迎了上去。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闲荡,山姆?我不是叫安弟唤你快来吗?”
“上帝保佑您,夫人!”山姆说,“一下子找不到马,上帝作证,它们都跑到南边的牧场吃草去了!”
“山姆,我不是常常对你说,不要讲‘上帝保佑您’和‘上帝作证’这类话吗?这种话难听死了。”
“啊,上帝保佑我的灵魂!我确实忘记了,夫人!以后我不再说这种话了。”
“喂,山姆,你刚刚又说了一句。”
“是吗?啊,天呀!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说了。”
“你要小心点,山姆。”
“让我喘一口气,夫人,我一定会说好的,我会非常小心的。”
“好,山姆,你跟哈利先生一起走,给他带路,听他吩咐。照顾好马儿,山姆,你知道杰里上星期腿有点跛,可别跑得太快。”
谢尔比夫人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很低,但语气很重。
“小的知道怎么做的!”山姆转动着眼珠子,意味深长地说,“上帝作证!嗨!不说这种话了!”他突然屏住气,做了一个滑稽的表示说错了话的表情,逗得他的女主人几乎笑出声来。“明白啦,夫人,我一定照顾好两匹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