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坐在那儿,像着了迷似的,好像得到了一把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钥匙。里佛巴罗暗淡失色了,主日学校的房间倾斜了,连同罗宾森太太的红方格的围巾,执事米利肯的假发,都戴歪了。空着的板凳,破旧的赞美诗集子,挂在墙上的经文、乐谱和地图都视而不见了。她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和滚烫的星星,白色的头巾和缤纷的色彩。伯奇先生并没有说到这些,但也许有清真寺、庙宇及寺庙旁的宣礼塔和枣椰树。那些在叙利亚的国度生长的孩子们会知道什么好听的故事呢!想着想着,突然她被叫去演奏《上帝与日月同在》。
伯奇先生祈祷时,捐款箱一直在传递。当他睁开眼睛,指示唱最后一首赞美诗时,他望着那小股人群和捐款箱里零散的分币和角币,他想起他的任务不仅是为建设教堂募集资金,而是为要在所有这些遥远偏僻的地方的邻里间,点燃对事业的爱,而这正是那未来岁月的唯一希望。
“要是有哪位女会员愿意接待,”他说,“今晚和明天,伯奇太太和我,将留下来和你们在一起。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在客厅聚会。我的妻子和一个孩子要穿上土著人的服装。我们还会展示一些叙利亚的手工艺品的样品,并且要向你们讲述我们对儿童的教育方法。这种不拘礼节的在家里开的会,允许提问,可以交谈。它是为使那些在教堂礼拜时,一般见不到的对此感兴趣的人而经常采取的一种方法。我再重复一遍:要是有任何会众愿意,并热情接待,我们会很高兴地留下,并向你们多讲一些圣经的故事。”
一阵沉默笼罩着集会,每个女会员都有一些不可辩驳的理由拒绝他们做客。有的人没有空余的房间,有的人家里的食品柜比平日储存的东西少,有的人家里有病人,有的人“不恰当地与异教徒结合在一起”,而这些异教徒又不喜欢陌生的牧师。伯奇夫人很紧张地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拨弄她黑色的绸子衣服。“怎么没有人讲话!”丽贝卡想着,她的心不安地跳动,对牧师夫妇充满同情。罗宾森太太斜过身子,故意说:“以往,牧师们总是由砖屋来接待的。在你外祖父活着时,他是不让他们睡在别人家里的。”她的用意是要刺痛米兰达小姐这个吝啬鬼。她记得她有四间房,从年初到年尾,都空着不用。不过,丽贝卡认为她是想提一个建议,如果已有例在先,也许姨妈会希望她作正确的决定,要不然派她来当家庭代表干什么?她非常高兴,她肩负的责任,做起来是如此的愉快。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话声音漂亮,举止优雅大方,显得同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大不一样:“能邀请你们到砖屋做客,我的姨妈们——米兰达小姐,简·索耶小姐,是会很高兴的,因为她们的先父在世时,牧师们通常住在砖屋。她们要我代表她们向你们致敬。”致敬这个词,只可能用在对一个城市的解放或骑马者的雕塑像前的。要是两位姨妈能够预见她这种遣字、用词的方式,定会气得发抖的。不过,这倒给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推断,米兰达·索耶显然要快速进天堂了;要不,对她突然大发慈悲作何解释?
伯奇先生很有礼貌地鞠躬行礼,“以邀请者同样爽朗的态度”,欣然请修士米利肯领大家祈祷。
如果上帝的耳朵也会累的话,他早就不去听执事米利肯祈祷了。米利肯坐上这祈祷的宝座,四十年来,说着同样的祷告词,只有些许改动。接着,由珀金斯夫人领头祈祷。她能自如地说出各种祈求,也很真诚,但东拼西凑,把圣经上的经文吃力地编织在一起,有点枯燥。丽贝卡有点奇怪:为什么在和平时期,她总要以这样的话结尾:“当我们像基督战士勇敢地奔向战争时,战争之神,你和我们在一起。”不过,对丽贝卡来说,今天的一切,听起来都是真实的。她的心态是那么虔诚。伯奇先生讲的许多事情使她感动,觉得新奇。当她抬起头来时,牧师直望着她,并说:“我们这位年轻的女教友愿意领着大家祈祷,以结束今天的礼拜吗?”
丽贝卡周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她的心脏也好像停止了跳动。在静寂中,科布太太激动的呼吸声能让人清晰地听见。伯奇先生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旅行布道在乡村会众中,经常习惯地去会见那些皈依宗教,并在九或是十岁就参加教会的年轻教友。丽贝卡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她已经弹过了小簧风琴,领大家唱过了赞美诗,非常老成练达地传达了她姨妈的邀请。由此观之,他认为她一定会成为教会的年轻的栋梁和中坚。所以他极其简单,明确地邀请她领大家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