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门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河鼠正往黄油面包上涂油,满手油腻腻的,就让较小的那只刺猬比利去看看是谁,接着,大厅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比利很快就回来了,然后,水獭走了进来。水獭一进大厅就一把抱住河鼠,口中嚷嚷着亲切地同他打招呼。
“放开我!”河鼠急忙喊道。他的嘴里塞满了食物。
“我就想到会在这儿找到你的,”水獭高兴地说,“我今天早上去河岸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河鼠一晚上没回家!鼹鼠也是!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大家这么说。当然,也可能是你们所有回家的路都给封了。可是我知道,只要大家有难,都会去老獾那儿,或者老獾知道一些情况,所以我就踏着大雪穿过了野林直奔这儿来了。哎呀!红彤彤的太阳升起,衬出黑黝黝的树干,在这样景色中穿行,真棒!当你在这寂静的雪林中行走,树枝上的雪冷不丁叭叭地滑落下来,吓得你直跳,慌忙找地方藏身。一夜之间,雪城堡、雪洞穴不知从哪儿都冒了出来,还有雪桥、雪台、雪通道。我真想能够和它们玩上几个小时。时不时你会发现粗大的树枝竟然被大雪压断了,知更鸟们则在树枝上蹦来蹦去,神气活现,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就像是它们压断了树枝一样。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中,一行歪歪扭扭的大雁飞过,还有几只秃鸦在树林上方盘旋逡巡,到头来还是气急败坏地往回飞。不过,我还真没有遇到一个通情达理的动物可以打听消息。半路上我遇上了一只灰兔。他当时正坐在一个树桩上,用前爪清洗他那傻乎乎的脸呢。我从后面悄悄走过去,伸出一只前爪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个半死,最后我在他头上猛拍了一两下,才让他回过神来。我想尽了办法,才从他口中得知他们一个伙伴昨天晚上在野林里见过鼹鼠。他说,灰兔们都在洞中谈论河鼠先生的这个特别朋友怎样遇上这么大的麻烦,怎样迷路,他们又是怎样跑出来追得他团团转的。‘那你们为什么就没有谁帮帮他?’我问,‘就算你们天生的笨头笨脑,可你们有好几百号呢。个个身高体壮,肥得跟黄油一样,况且你们的地洞四通八达。你们完全可以把他带进洞里,让他安全些、舒服些,你们怎么着都得想办法去帮呀。’‘什么?我们?’那灰兔说,‘帮忙?我们兔子?’听到这话我又给了他一巴掌就走了。我也无计可施了。不管怎样,我还了解了一些情况。要是我能碰上‘他们’中的谁,或许会知道得更多。他们或许会知道。”
“难道你就不……嗯……紧张?”鼹鼠问。提到野林,昨天的恐怖又袭上心头。
“紧张?”水獭大笑起来,露出洁白耀眼的坚硬的牙齿。“要是他们谁敢惹我,我非得让他们紧张才是。好了,鼹鼠,给我炸几片火腿,你这个可爱的家伙。我饿死了,还有好多话要和河鼠说呢。好久没与他见面了。”
于是,敦厚的鼹鼠切了几片火腿,让两个小刺猬煎,他自己又回来继续吃起早餐来,水獭和河鼠则头抵着头,热烈地谈论着河岸的事。这可是一个长话题,无休无止,就跟潺潺流动的小河一样。
一盘油炸火腿片送上来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要再上一些。正在这时,老獾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进来,用他那平静简单的方式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友好地问了问各自的情况,然后对水獭说:“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吃午饭吧,你一定饿了。早晨很冷。”
“非常饿!”水獭向鼹鼠眨了眨眼睛说道“——看到这两只馋嘴的小刺猬拼命往肚子里填油炸火腿,我都要饿死了。”
两只小刺猬还是早上喝了一点粥,后来又卖力地炸火腿片,此刻已经很饿了,听水獭这么一说,他们怯生生地抬头看着獾先生,可是由于天性羞怯,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好,你们两个小子该回家找妈妈啦,”老獾友善地说,“我会派人给你们带路的。我敢肯定,你们今天也不会再想吃什么了。”
说完,他给两个小刺猬各一枚六便士硬币,在他们头上轻轻拍了拍,他们恭恭敬敬地把帽子一挥,用爪子往额前一碰,向大家致礼,然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大家都坐下来一起吃午饭了。鼹鼠恰好坐在獾先生旁边,而另外两个还在投入地谈论着河边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无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一来,鼹鼠正好有了个机会向老獾说说自己的感受,说这儿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舒适,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旦到了地下,”他说,“你就感到踏实了。没有什么事会打扰你,也没有什么会纠缠你,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你不必去和谁商量什么,也不必介意别人说了些什么。上面的事情依旧进行,你可以听之任之,不必操心。等你想管管,你就上去,事情都摆在那儿,等着你呢!”
老獾冲着鼹鼠愉快地笑了。他应和道:“你的话恰好代表了我的心声。除了地下,别的地方没有安全、和平和宁静。你如果抱负远大,想要发展,喏,只需要挖一挖,刨一刨,你就成功了。要是你认为自己的房子太大了,堵上两个洞,又成了。没有建筑工,没有生意人,也没有同伴从墙头偷看,也不会有谁传一些风言风语到你耳朵里,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天气变化。瞧,就说河鼠吧。一旦河水涨上几英尺,他就得搬出去租房子住,住得不舒服,条件不方便,房租还特高。再说蟾蜍吧,他那蟾宫自然是没话说,绝对是这一带最好的房舍。可是,假如一旦火灾爆发,蟾蜍会在哪儿?一旦瓦檐被吹飞了,或者墙壁沉陷或开裂,或者窗户破了,他又会在那儿?假如房间里很透风——我自己恨死透气通风了——他又会往哪儿?别提了。上面倒是漫游的好去处,也是生活的好场所,可最终还是要回到地下来的。这是我对家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