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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路(2)

“河,呸!划船?”蟾蜍不耐烦地打断了河鼠的话,“那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傻乎乎的。我老早就不划船了。纯粹是浪费时间,一点不假。看到你们盲目消耗精力,我真感到无比痛心啊!你们心里或许更清楚这一点。但是,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一项真正的事情,一项真正能够让人为之终身奋斗的事业,我打算把我的余生全部投入到这项事业中去。我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我曾经虚度了先前的时光,美好的光阴都被挥霍在一些毫无意义的小事上了。跟我来,鼠弟,还有你这位可爱的朋友,如果他愿意的话,只需走到牲口棚外的院子那儿,你们就会看到该看到的东西了。”

于是,蟾蜍领着大家向牲口棚走去,河鼠跟在他后面走着,满脸狐疑。三个动物到了那儿,只见一辆吉卜赛大篷车已经从马车房拉到了院子里,车身亮崭崭明灿灿的,绿色的底面衬着淡黄色,车轮则鲜红耀眼。

“瞧!”蟾蜍双腿叉开,双臂往两边一划,大声说道:“这里就是你们真正的生活,一切都在这马车上!通畅的大道,尘土飞扬的公路,荒野公地,一排排树篱,一道道山丘!营地、村庄、小镇、城市!今天在这儿,明天又到了那儿!旅行,变化,情趣,兴奋!整个世界都展现在你的面前,你们的视野随时都在改变!请注意,这可是同类马车中前所未有的最佳产品,再没有比它好的了。进来,看看里面的布置,全是我一手设计的!我!”

鼹鼠兴致勃勃,格外激动,听蟾蜍这么一说,他便急匆匆地紧随其后,登上踏板,进入大篷车,河鼠只是哼了一声,两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车里的结构的确是既紧凑又舒服。里面有几张小床铺,一张折叠起来靠壁放置的餐桌,一个做饭用的炉灶,还有橱柜、书架、鸟笼——里面还有一只鸟呢!——还有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各种坛坛罐罐、水壶和锅子。

“全部备齐了!”蟾蜍得意洋洋地说着,打开一个橱柜。“瞧!饼干、龙虾、罐头、沙丁鱼——你可能想得到的都有了。这儿是汽水,那儿是烟草,你还会看到信笺、咸肉、果酱、多米诺骨牌和扑克。”他走下踏板,口里还在不停地说着:“我们今天下午出发,到时候你们会看到所需物品一应俱全,不会有任何遗漏。”

“请再说一遍,”河鼠嚼着麦秆,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我只是听到了几个词,什么‘我们’啦,‘出发’啦,‘下午’啦。”

“好了,我亲爱的河鼠老弟”,蟾蜍恳切地说道,“请不要摆出那么大的架子说话。要知道,你非去不可,这次出游,没有你可不成。所以请你接受这一既定的计划,不要和我争论了,我最拗不过的就是争论。你肯定不会打算一辈子死守着这条单调古板的老河,你总不会一辈子呆在河岸的洞里或者船上吧?我希望带着你们去看世界,见世面,希望把你培养成动物中的一条汉子,老弟!”

“我才不在乎呢!”河鼠还很固执。“我是不会走的,这是明摆着的事。我就是要死守我的老河,并且住在我的洞里还有船上,跟我从前一样。更何况,鼹鼠也会和我在一起,我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的。对吧,鼹鼠?”

“那是当然,”鼹鼠忠诚地说道,“我会一直跟着你的,河鼠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一定得那样。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计划听起来似乎——嗯,相当好玩的,你知道。”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有点不甘心。可怜的鼹鼠,冒险生活对他来说那样新鲜,那样刺激。光新鲜就够有吸引力了。打从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就深深迷上了这座淡黄色的马车和上面的小摆设。

河鼠看出了鼹鼠的心思,不免犹豫起来,他最讨厌让人失望了,更何况他十分喜爱鼹鼠,恨不得每件事情都顺从他。蟾蜍仔细地观察着他俩。

“来,先进屋吃午饭!”他十分有策略地邀请两位。“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不必匆匆忙忙作决定。当然,我……无所谓,我只是想给你们两位增添乐趣。我的座右铭是:为别人活着!”

蟾蜍家的午餐极为讲究,事实上,蟾宫里一切十分考究,历来如此。午餐期间,蟾蜍兴之所至,侃侃而谈。他没有刻意去理会河鼠,而是继续鼓动着涉世不深的鼹鼠,就像是弹奏竖琴一样。蟾蜍天生健谈,喜欢受主观想象操纵。此时此刻在他的言语之中,驾车出行的方方面面、旅途生活的种种乐趣都笼罩上了一层绚丽色彩,这让鼹鼠激动不已,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不知不觉中,他们三个似乎都已经把这次出行当成了一种既成的决定;河鼠虽然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但尽量让自己的善良性情去战胜自己个人的反对。他的两个朋友满怀憧憬和期待,并且已经开始认真筹划这次旅行,甚至把未来几个星期内每天消遣的内容都安排出来。见此情景,河鼠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啊!

一切差不多准备好了,得意洋洋的蟾蜍领着两个伙伴来到马厩,让他们去套住老灰马。可是,由于预先没有商量,只是蟾蜍突然宣布这次风尘仆仆的远行任务中最苦的活儿分派给老灰马,老灰马极为恼怒,死活也不愿离开马厩,结果大伙儿花了很长时间才逮住了它。接着,蟾蜍又在往橱柜里塞一些必需品,又在马车底部挂上几袋饲料袋、几网兜洋葱、几捆干草和一些篮子。最后,他们把马套好配上辕就出发了,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他们随心所欲,时而跟在马车旁边步行,时而坐到马车的辕杆上,这个下午艳阳高照,马车扬起的尘土散发出浓郁泥土的气息,令人陶醉。路的两旁是茂密的果园,鸟儿们欢快地向他们打着招呼,吹着口哨;敦厚的路人,从他们旁边走过时,都要说一声“日安”,或者停下来对这辆漂亮的马车夸耀一番;兔子们坐在他们树篱边的门口,举起前爪,惊叹着“呵,天哪!呵,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