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0年5月21日,于蒙莫朗西
先生,浏览了您寄给我的剧本之后,发现自己被夸奖了一番,心里很是忐忑。我拒绝接受这个可怕的礼物。我坚信,您把它送给我并无意侮辱我。但是您也知道,要么就是您忘记了,我曾经很荣幸地和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交过朋友,但在这个毁谤性的作品里,他遭到了不应有的诋毁和诬蔑。
迪舍纳把这封信拿给周围的人看。本来应该被我的这封信打动的狄德罗,居然非常生气。他的自尊心无法原谅我这种高人一等的慷慨之举,而且我听说他的妻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愤怒地攻击我,她的盛怒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我知道,大家都把她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泼妇。
这回,狄德罗发现莫莱尔神父可以为他报仇了。莫莱尔神父仿造《小先知书》,写了一个名为《梦呓》的小册子,反击巴利索。在这个小册子里,他极不谨慎地侮辱了罗拜克夫人。她的朋友们就把他关押到巴士底狱去了。她生性不爱记仇——更不用说她那个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应该不会插手这件事。
达朗贝和莫莱尔关系很好,他写信让我请求卢森堡夫人设法释放他,并承诺,作为感恩,他将在《百科全书》里赞美卢森堡夫人。我的回复是这样的:
先生,没等到您给我写信,我就向卢森堡元帅夫人表达了莫莱尔神父入狱一事给我带来的痛苦。她知道我对这件事很关心,也知道您对此事很关心。而且为了让她也对此事关注起来,其实只要让她觉得莫莱尔神父是一个有价值的人就已经足够了。再说,虽然她和元帅先生对我盛情以待,这是我一生的安慰,虽然在他们看来,您的朋友的名字就可以引导卢森堡夫妇对他额外关切了,但是我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认为怎样利用他们的地位和个人魅力所产生的影响才更合适。我甚至无法确信,您谈到的这个报复行为会像您认为的那样和罗拜克夫人有这么大的关系。即便您是对的,而当哲学家成了女人,女人成了哲学家的时候,人们也不会认为,复仇的乐趣是专属于哲学家的。
我会把您的信给卢森堡夫人看,然后把她看完信后说的话告诉您。我相信自己很了解她,因此可以提前向您保证,即使她非常乐意为释放莫莱尔神父效劳,也肯定不会接受您允诺在《百科全书》卷册里对她感恩的表示的。虽然她会以此为荣,但是她做好事,不是为了得到赞美,而是为了满足她行善的心愿。
我不遗余力地激起卢森堡夫人的热忱和怜悯,请她给那个可怜的囚犯求情,我成功地办到了这一点。她专门去了一次凡尔赛,去见圣佛罗兰丹伯爵先生。这样一来,她在蒙莫朗西呆的时间就变少了。元帅先生也不得不同时动身去卢昂,国王派他去做诺曼底总督,他必须去那里平息议会的某些骚动。下面的这封信就是卢森堡夫人动身后的第二天给我写来的(见信函集D,第二十三号):
星期三,于凡尔赛
卢森堡先生是昨天早晨,六点钟走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随后也去。我在等待他的来信,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那儿呆多久。我已经见过圣佛罗兰丹先生,他很愿意帮助莫莱尔神父。但是他发现有一些困难,他希望下周去见国王的时候排除这些困难,我也求他们开恩不要将他流放,人们正在谈论此事:意欲将他押往南锡。先生,我目前所能做的就是这些,但是我答应你,如果事情没有按照你预期的那样安排好,我就会一直让圣佛罗兰丹先生不得安生的。现在让我告诉你吧,我不得不这么早就离开你,这真让我万分难过,但是我很高兴你对此毫不怀疑。我衷心地爱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几天以后,我从达朗贝处收到了以下这封信,着实让我高兴了一回(见信函集D,第二十六号):
感谢你的努力,我亲爱的哲学家,神父已经离开了巴士底狱,他的监禁不会有什么后果。他已经动身去乡间了,并和我一起向你致以深切的感谢与问候。Vale et me ama.(珍重并爱我。)
过了几天,神父也给我写来了感谢信(见信函集D,第二十九号)。我觉得他的谢忱并非出自真心实意,这样一来,在某种程度上他似乎贬低了我给他帮忙的价值。而且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他和达朗贝在某种程度上——我不说取代——继承了我在卢森堡夫人面前的位置。而且我失去了的恩宠和他们得到的恩宠一样多。然而我并没有把我失宠的原因怪罪到莫莱尔神父头上,我对他万分崇敬,根本不会怀疑他。至于达朗贝呢,这里我将不作评论,稍后我再谈他。
那个时候,我手头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此事就是我给伏尔泰写最后一封信的原因——他觉得这封信对他是奇耻大辱,并对此大声叫嚷,但是他从来没有把这封信给任何人看过。我将在这里查漏补缺。
特吕布莱神父和我有一点交往,但是我很少见到他。他在1760年6月13日来信(见信函集D,第十一号)告诉我,他的朋友兼通信者福尔梅先生已经在其报纸上刊出了我致伏尔泰有关里斯本灾难的信。特吕布莱神父想知道这封信怎么可能被刊登出来,并且用他诡诈的狡猾问我对于重印此信的看法,但又不表露他自己的看法。因为我极为憎恶这种奸猾之人,所以我向他表示了感谢,仿佛这感谢是他应得的。但是我的谢忱多少有点生硬。他感觉到了这一点,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又接连给我写了几封信试图讲明情况,直到他弄清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