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回到奶牛场,就立即把结婚的日子告诉了克里克老板和克里克太太——同时又叮嘱他们保守秘密——因为这一对恋人谁都不愿意把他们的婚事张扬出去。奶牛场老板本来打算不久辞退苔丝的,现在又对她的离开表示了巨大的关心。撇奶油怎么办呢?谁还会做一些花样翻新的奶油卖给安格堡和桑德波恩的小姐们呢?克里克太太为苔丝祝贺,说她结婚的日子定了下来,也不用再着急了。她还说打第一眼看见苔丝起,她就认为娶苔丝的人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庄稼人;那天苔丝回来时,她走过场院的神情让人看上去就是一个贵人的样子,她敢发誓苔丝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实在说来,克里克太太的确记得苔丝刚来时人长得漂亮,气质高贵,至于说她的高贵,那完全是出于后来对她的了解而想象出来的。
苔丝现在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只好随着时光的流逝得过且过。她答应嫁给他了;婚期也定了下来。她天生头脑敏锐,现在也开始接受宿命论的观点了,变得同种地的人一样了,同那些与自然现象联系多而与人类联系少的人一样了。她的情人说什么,她就被动地回答什么,这就是苔丝现在心情的特点。
但是她又重新给她的母亲写了一封信,表面上是通知她结婚的日期,实际上是想再请她的母亲帮她拿主意。娶她的是一个上等人,这一点她的母亲也许还没有充分考虑到。要是婚后再给以解释,这对于一个不太在乎的人来说也许就用轻松的心情接受了,但是对他来说也许就不能用同样的心情接受了。不过她写出去的信却没有收到德北菲尔德太太的回信。
尽管安琪尔·克莱尔对自己、对苔丝都说他们立即结婚是一种实际需要,也说得似乎有道理,但是实际上他这样做总是有点儿轻率的,因为这一点在后来是十分明显的。他很爱苔丝,但是同苔丝对他的爱比起来,他的爱是偏于理想的爱,耽于想象的爱,而苔丝的爱却是一种热烈的爱,一种情深意浓的爱。在他注定要过他从前想过的那种无需动脑力的田园生活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在这种场景后面会发现一个美妙的姑娘,也没有想到这个姑娘竟是这样的迷人。天真朴素本来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但是等他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真正被天真朴素打动了。不过他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也许还要一两年他才能考虑真正开创自己的生活。他知道,由于家庭的偏见,他被迫放弃了自己真正的事业,秘密就在于他的事业和性格都带上了不顾一切的色彩。
“要是我们等到完全在你中部的农场安顿下来以后再结婚,你不认为更好些吗?”有一次她胆怯地问。(那时候中部的农场还只是一个理想。)
“老实告诉你吧,我的苔丝,我不会把你留在任何地方,让我不能保护你,同情你。”
到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一个理由。他对她的影响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她都学会了他的神态、习惯、话语、词汇、爱好、憎恶。要是把她留在农场上,她就会倒退回去,不会同他融洽了。他希望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把她带到远方如英国的某地或殖民地安家立业以前,他的父母自然希望至少见她一面。因为他不会让父母的意见影响自己的意图,所以他认为在他寻找开创事业的有利机会期间,带上她在寓所里住上一两个月,这就会在社会习俗方面给她提供帮助,然后再带她到牧师住宅去见他母亲,她就不会有一种被审判的痛苦的感觉了。
其次,他还希望见习一下面粉厂的工作情形,他一直有一种想法,就是把面粉厂同种麦子结合起来。井桥有一处古老的很大的磨坊产业……过去曾经是寺院的产业……磨坊主已经答应了他,让他去参观磨坊古老的生产模式,或者去帮忙操作几天,什么时间去都行。那个磨坊离这儿有几英里远,有一天克莱尔到那儿去过一次,打听过详细情况,到晚上才返回泰波塞斯。苔丝发现,他已经决定到井桥的面粉厂去住一段时间。是什么让他作出这个决定的?这倒不是有机会去考察磨面筛面的事,而是出于一个偶然的事实:刚好在那座农屋里有住处出租,而那座农屋在独立出来之前,曾经是德贝维尔家族的一个支系的宅邸。克莱尔一直是这样来解决实际问题的;全凭一时的兴趣,而不管与实际问题是否有关。他们决定婚礼一结束就立即到那儿去,在那儿住两个星期,而不到城里去住旅馆。
“我听说伦敦的那边有一些农场,以后我们到那儿去看看,”他说,“在三月份或四月份我们再去看望我的父亲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