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满肚子心事走进屋去。那一日很潮湿,她不能去园林踱步消遣,所以,她早晨的功课做完以后,又到抽屉里去寻找安慰。她父亲坐在桌边读书,我则特意找点活儿,来收拾窗帘上那几条纠结在一起的穗子,一边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就叫了一声“噢!”那痛苦和震颤中的绝望之情,即便鸟儿飞回去时还满装着啾啾欢鸣的幼稚,如今却被洗掠一空的窠臼,其悲也在所不及,如此她这一阵欢快的脸色,也顿时骤变。林顿先生抬起头来。
“什么事儿,亲爱的?你伤着自己了?”他说。
他的语调和神色,叫她确信他可不是那一批珍宝的发掘人。
“不是的,爸爸——”她抽着气说。“艾伦!艾伦!上楼去,我病了!”
我听从她的召唤,陪她走了出去。
“哦,艾伦!你拿住我了,”一等到只有我们两个人关在屋里,她就跪在地上,开口说道。“哦,把信给我吧,我再也不写了!别告诉爸爸,你没告诉爸爸,艾伦,告诉我你没有!我真是太不像话,可是我再不重犯了!”
我非常严肃地叫她站起身来。
“所以呀,”我嚷道,“凯瑟琳小姐,看样子你已经走得够远啦,你该为这事儿害羞!你闲暇时分读的原来是这么一大堆好东西,哼,把它们印出来才好呢!你以为主人会怎么想,要是我把它们摊开在他面前?我还没有给他看,可是你别以为我会来给你保守这些荒唐的秘密,羞哪!一定是你领先来写这些蠢东西,我担保他可不会想到起这个头的。”
“我没有!我没有!”凯茜抽抽嗒嗒说,真要伤碎了心。“我从来没想过爱他,直到——”
“爱!”我吼道,带着嗤之以鼻的语气吐出这个词来。“爱!可有人听说过这回事儿!我也满可以同一年一次来买我们玉米的磨坊主谈一谈爱呀。好一个爱呀,真是的,两回加在一起,你这辈子看见林顿还不到四个小时呢!这便是小孩儿的把戏。我要把它带到书房去,咱们瞧瞧你父亲对这般样的爱会说些什么。”
她朝她那些宝贝的信件扑过去,可是我把它们举过了头顶。然后她倾吐出滔滔不绝的疯狂恳求,求我烧了它们,总之怎么都行,就是不要把它们示众。我实在是又想骂她又想发笑,因为在我看来这完全就是女孩子的虚荣心,我终于有些儿心软下来,问道:
“要是我同意烧了它们,你可能老实答应我,再不发信收信,以及借书还书,因为我看到你给他送书来着,也不交换一绺头发,一只戒指,以及玩具什么的?”
“我们没有送过玩具!”凯瑟琳嚷道,她的自尊心盖过了羞耻心。
“那就什么都不送,我的千金!”我说。“除非你答应,要不我这就走啦。”
“我答应,艾伦!”她抓住我衣服喊道。“噢,把它们扔到火里去吧,扔吧,扔吧!”
可是当我用火钳拨出一块地方时,这牺牲委实是太为痛苦,叫她无以承受下去了。她认认真真地哀求我给她留下一两封信。
“一封或者两封,艾伦,留着算对林顿的纪念吧!”
我解开那条手巾,抓住一只角儿开始把它们倾倒出去,火舌翻卷上来,直冲烟筒。
“我要留下一封,你这狠心的坏人!”她尖叫起来,猛地把手伸进火里,抓出了些烧了一半的纸片,也不顾烧痛了手指。
“好呀,我要留些下来给你爸爸看!”我答道,把剩下的信件抖回到包裹里面,重又向门口走去。
她把手中黑糊糊的纸片扔进火中,示意我做完这个祭祀。信烧完了,我搅了搅灰烬,抄起满满一铲子煤盖了上去。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深感是受了伤害。我下楼告诉主人,小姐突发的病差不多好了,可是我觉得最好是让她躺上一会儿。
她不愿吃午饭,可吃茶的时候重又出现了,面色苍白,眼睛是红红的,外表上是出奇地温顺。
第二天早晨,我用一张小纸条回复了那日的来信,上面写着:“请希斯克厉夫少爷别再给林顿小姐写信,因为她是不会收受的。”从此以后。那小男孩来的时候,口袋里就空空如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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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终了,到了早秋天气,米加勒节[ZW(]米加勒节(Michaelmas),9月29日,天使长米加勒的祭日,为英国四大结账日之一。[ZW)]也过了,但是那一年收成较晚,我们的田地还有几块没有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