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这个没血性的懦夫给你带来快乐,凯茜!”她的朋友说。“我恭贺你的趣味。就为这个直流口水,哆嗦成一团的东西,你丢下了我!我不会用拳头揍他,可是我要用脚踢他,尝一尝心满意足的味道。他是在哭吗?要不是他吓得要昏过去?”
这家伙走近过去,推了一把林顿坐着的那张椅子。他应当离远一点,因为我家主人一蹦就站起身来,照准他的喉头一拳打去,要是单薄一点的人,准保就给放平。
这一拳叫他有一分钟只顾喘气,在他拼命喘气的当儿,林顿先生从后门走进院子,又从那里绕到前面的大门。
“好哇!你别想再来这里了,”凯瑟琳嚷道。“走吧,就走。他会带一对手枪,五六个帮手回来的。要是他果真偷听到我们,当然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你叫我好看了,希斯克厉夫!可是,走——快走!我宁可看到艾德加,也不愿看到你走投无路。”
“你以为我喉头火辣辣挨了一拳,就一走了之?”他大吼道。“凭地狱的名义,不!在我走出门槛之前,我要像捣烂一颗榛子那样,捣碎他的肋骨!要是我现在不敲平他,有一天我总要杀了他。所以,既然你还珍惜他这一条命,就让我来同他算账!”
“他不来了,”我插嘴说,编织了一个小小的谎言。“一个车夫和两个园丁待在那里,你当然不会等着被他们扔到大路上去吧!他们每人都有棍子,我家主人很可能就在客厅的窗边站着,监视他们执行命令呢。”
园丁和车夫确实是待在那里,可是林顿也同他们在一起。他们已经走进了庭院。希斯克厉夫再一转念,决定避免与三个下人发生冲突。他抓起火钳,敲开了里门的锁,就在他们大步走进来的时候,溜之大吉了。
林顿太太太激动了,叫我陪她上楼。她不知道这场是非当中我也有着一份干系,我生怕她会有所察觉。
“我都快神经错乱了,奈莉!”她喊道,一下子倒进了沙发。“一千把铁匠的锤子在我脑袋里敲打!告诉伊莎贝拉躲开我,这场乱子全是她引起的。现在要是她或者随便是谁再来惹我动怒,我就要发狂啦。还有,奈莉,告诉艾德加,要是你今晚又见到他的话,我眼看要得大病了。我但愿果真是这样。他那样来吓唬我折磨我!我也要吓一吓他。况且,他兴许还要过来,唠唠叨叨辱骂或是埋怨不休呢。我料定我会回敬他的,只有上帝知道我们哪天有个完!你愿意去说吧,我的好奈莉?你知道我在这件事上是无可指责的。他如何就鬼迷心窍来偷听?希斯克厉夫在你走后,说话没遮没拦的;可是我很快就用伊莎贝拉的事岔开,余下的话不值一提。如今,一切全弄乱了,因为这傻瓜鬼迷心窍,一心要来偷听他的坏话!要是艾德加从未听到我们的谈话,他永远也不会因此而吃亏。真的,就在他毫无缘由对我发泄不快,也不看看我是为他来骂希斯克厉夫,已经骂得口干唇焦的时候,我就横下了心,真不想管他们两个斗到如何地步了。更况且我还觉得,不管这出戏怎么收场,我们肯定是要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何日再能见面了!好吧,要是我不能留住希斯克厉夫做我的朋友,要是艾德加一意卑鄙妒忌,我就撕碎我的心来叫他们心碎。这是一了百了的好办法,既然我走投无路!可是这一招是绝望中的一点希望,哪能轻易使用。我不会突如其来吓倒杯顿的。他向来小心翼翼,惟恐惹我上火。你一定得告诉他,让他不要那样,那该有多么危险。让他记得我的狂暴性子,一旦给惹恼了,差不多就要发疯。我请你收起脸上那种无动于衷的神气,替我也急一急吧!”
我接受这些指示时的那一份冷漠,毫无疑问是叫人恼火的,但说话人实在是诚心诚意的。可是我相信一个事先算计好,要来利用自己狂暴性情的人,靠着她的意志,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也还是可以有所控制的。我可不愿“吓倒林顿”,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因为助长她的自私目的,来给他烦恼上面更添无穷烦恼。
所以,当我遇见正向客厅走来的主人时,我什么也没说。可是我胆大妄为转过身来,想听一听他们是不是又要开仗了。
他先说了话:
“待着别动,凯瑟琳,”他说,声音里毫无怨气,却有很多悲切颓丧。“我不久留。我来不是同你争执,也不是为了求和。我只想知道,在今晚的事件之后,你是不是还想把那种亲密关系保持下去,同那——”
“哦,发发慈悲吧,”太太跺着脚打断了他,“发发慈悲,咱们眼下别提这事了!你的冷血是激不起来,热不起来的。你的血管里尽流冰水。可是我的血在沸腾呀,瞧瞧你冷若冰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