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喊道,“坐在这四面墙壁当中,我已经一口气忍受并且原宥了你这篇布道的四百九十个题目。77乘7次我捡起帽子准备开溜——77乘7次你硬逼着我重又坐进我的座位。四百九十一是太多了。难友们,揍他!拉他下来,把他捣成碎片,叫这认得他的地方从此再认不得他!”“
“你就是那人!”杰布斯一阵可怕的沉默后,从他的座位上欠身大叫。“77乘7次你张开大嘴做怪脸,77乘7次我询问了我的灵魂——NFDA1,这是人类的弱点,可它也是能够免除的!七十一之一现在来了。弟兄们,把写定的审判加之于他吧。我主的圣徒,人人都有这份荣耀!”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大伙儿全都举起他们的朝圣家伙,一窝蜂朝我冲来。我没有武器可以自卫,始而抓住约瑟,靠我最近也是最凶的来敌,夺他的家伙。一片混乱当中,有几根棍子搅到了一块;好几下明明瞄准了我,结果却落到了别人的头上。转眼之间整个一座教堂打击声和回击声响成一片,而且布兰德汉不甘心袖手旁观,把他的热情倾注进对着讲坛台板的好一阵猛敲。这声音真是响得漂亮,以至到最后,叫我说不出的轻松,居然把我唤醒过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出了这一场昏天暗地的纷乱?这场动乱中杰布斯角色由何物出演?不过是一棵枞树的树枝触到了我的窗格,枝上的干果格拉拉撞着玻璃,才引得一路呼啸过来!
我疑神疑鬼地听了片刻,探明了骚动的因由,一翻身又睡了过去。我重又做梦,要是有可能做个比较的话,这梦比先前的那个更要惊心动魄。
这一回,我梦见我是躺在那个橡木柜里,非常清晰地听得呼呼的寒风驱赶着雪花。同时我还听得那枞树枝一次次重复着它那捉弄人的声音,明知是出自我上面讲到的那个原因。可是它吵得我实在心烦,以至于我下定决心,要让它安静,如果有这可能的话。我觉得我是起床了,用了许多力气来开窗。窗钩焊死在钩环里边:这情势我醒着的时候本来是看见的,可是我忘了。
“不管怎么说,我非得让它安静!”我咕噜着,一拳打穿了玻璃,伸出一条臂膊,去抓那根烦人的树枝。可是我没有抓到树枝,相反我的手指碰到了一只冷若冰霜的小手的手指头!
这噩梦中的恐惧真是非同小可。我想抽回我的臂膊,可是那只手抓住它不放,一个最是悲凄的声音啜泣说:
“让我进来,让我进来!”
“你是谁?”我问,一边说一边极力欲挣出手臂。
“凯瑟琳·林顿,”那声音颤抖着回答说(为什么我想起林顿?有二十遍我把林顿读成厄恩肖了)。“我回家了,我在荒野上迷路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模模糊糊辨出有一张孩子的面孔朝窗户里张望。恐怖使我横下心来,既然发觉没法把那东西甩掉,我就把她的手腕拽到破损玻璃的碴口上,来回摩擦直到血流潺潺,浸湿了床单。可她还是在哭,“让我进来!”依然是死死抓着我,吓得我几乎发疯。
“我怎么让法!”最后我说。“放开我,要是你要我让你进来!”
手指松开了。我从窗洞里抽回我的手臂,迫不急待地把书堆成一个金字塔,抵住洞口,又把耳朵堵上,不去听那哀婉悲切的祈求。
我堵耳朵像是堵了有一刻钟以上。可是,我刚又恢复听觉,立时闻得那个悲凄的哭声依然是在呜咽!
“走开!”我喊道,“我绝不让你进来,即便你求上二十年。”
“二十年了,”那声音哭着说,“二十年了,我无家可归整整二十年了!”
紧跟着外面开始响起一阵轻微的抓挠声来,那堆书也移动起来,好像有人在推。
我想跳起身来,可是腿脚压根就动弹不得。于是我大喊起来,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令我不解的是,我发现这喊声并不是想象中事:急促的脚步声走近到我卧室门口。有一只有力的手推开了门,一道光线晃晃悠悠,从床顶方洞口照将进来。我坐着还在发抖,一边在擦脑门上的冷汗。破门而入的人似乎有点犹疑不决,在自言自语。
最后,他半是说悄悄话似的问道,明显并不期待有人回答:
“屋里有人吗?”
我觉得最好是承认我在这里,因为我听出了希斯克厉夫的口音,担心要是我沉默不吱声,他会更进一步搜索过来。
这么想着,我转身拉开了板壁。我这一拉产生的效果,是我久久难忘的。
希斯克厉夫站在进口处,穿着衬衣和长裤,一根蜡烛烛油滴落在他的手指上面,脸色惨白一如他背后的墙壁。橡木板壁起初咯吱一声时,他猛一惊仿佛是受了电击,手里的蜡烛飞出去有数英尺远,他震动得如此不能自制,竟至无法去把它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