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让他吃了一顿炖肉和肉汤以后,又决定第二天再请他吃烤羊肉。我的烤法是按照我在英国看到的方式,在火的两边各插一根木杆,上面再搭上一根横杆,用一根绳子把肉吊在横杆上,时时转动它。星期五非常欣赏我这种办法,等他尝到烤好的肉以后,又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告诉我他非常爱吃这种味道,一直到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才罢休。最后,他又告诉我他以后再也不吃人肉了,我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我叫他打了一点谷,并按照我前面提到的老办法筛出来。没过多久,他就知道怎么做好这个工作并做得和我一样高明,特别是在他明白了这项工作的意义,明白这是做面包用的以后。因为等他打完了谷子,我又让他看着我做面包、烤面包。没多久,星期五就什么都会替我干了,并且干得和我一样好。
我开始考虑,既然添了一张嘴吃饭,就必须比过去多准备一点土地,多种一点粮食。于是我又划出一块大一点的土地,照以前那样圈起来。星期五很愿意干这件事,而且干得很起劲、很高兴。我又把这项工作的意义告诉他,让他知道现在添了个人,我们必须多种些谷子,多做些面包,好够两个人吃。他似乎很能体会这个意思,并且让我知道,他明白我因为他的缘故需要干更多的活,只要我告诉他怎么干,他愿意卖力地去干。
这是我来岛上后过得最愉快的一年。星期五渐渐地会说话了,他差不多完全明白我要他拿的每一样东西的名字,明白我差他去的每一个地方,并且一天到晚跟我说话。我本来很少有机会用我的舌头,现在也有机会用它说话了。除了和他说话是一种乐趣以外,我对他的为人也特别满意。和他相处得越久,他那种天真、老实的性格也越明显,我真的从心里喜欢上了他。同时我也相信,在他来说,他喜爱我也胜过喜爱任何东西。
有一次,我有意试试他,看他是不是依然念念不忘自己的故土。这时候,他的英语已经学得很好了,基本上能够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我问他,他那个部族是不是从来不打败仗。他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是的,是的,我们总是打得很好。”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总是打胜仗。于是我们开始了下面的谈话:
主人:你们既然总是打胜仗,你怎么会做了俘虏呢,星期五?
星期五:无论如何,我们部族打赢的时候很多。
主人:怎么打赢?如果你们部族打赢了,你怎么会被捉住了呢?
星期五:他们人比我们多,在我打仗的地方,他们捉了一个、两个、三个,还有我。在另外的地方,我们部族打败了他们。在那里,我们部族捉了一二千人。
主人:可是你们部族为什么不把你们从敌人手里救回去呢?
星期五:他们把一个、两个、三个和我一起放在独木舟里跑了,我们部族当时没有了独木舟。
主人:那么,星期五,你们部族怎么处理那些捉到的人呢?也把他们带走吃掉,像这些人一样吗?
星期五:是的,我们部族也吃人,都吃光。
主人:他们把人都带到哪儿去?
星期五:带到别的地方,带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主人:他们也到这里来吗?
星期五:是的,是的,他们到这里来,也到别处去。
主人:你跟他们一起来过这儿吗?
星期五:是的,我来过这儿(他指着岛的西北方,那大概是他们常来的地点)。
从这次谈话,我了解到星期五从前也是混在那群野人中间,经常在岛那头登岸干那吃人的勾当,现在,他被带到这儿来,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又过了些日子,我鼓足勇气,把他带到岛的那头,带到前面说过的那个地方,他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地方,并且告诉我,一次,他们在那儿吃过二十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他不会用英语说“二十”,就把二十块石头排成一行,告诉我这个数字。
我把这段话记述出来,是因为它与下面的事情有关。和他谈过这次话以后,我就问他,从我们的岛到对岸去,究竟有多远,独木舟是不是经常出事。他告诉我说并没有危险,独木舟从来没出过事。不过,出海不远就有一段急流,并且有风,风向总是早晨一个方向,下午一个方向。
起初我还以为是潮水的关系,有时往外流,有时往里流。后来才明白,是由于那条巨大的奥勒诺哥河的倾泻和回流。而我们的岛,刚好在它的入海口,至于我在西面和西北面看到的陆地,是一个大岛,叫特里尼达岛,正位于河口的北面。我向星期五提了无数的问题,问到这一带的地形、居民、海洋、海岸,以及附近有些什么民族。他用最坦率的态度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我。我又问这些人一共分成多少个部族,叫什么名字,可是结果只问出一个,就是加勒比人。于是我立刻明白,他所说的是加勒比群岛,在地图上属于美洲,它们的范围,从奥勒诺哥河口一直绵延到圭亚那,再延伸到圣马大。他指着我的胡子说,在月亮落下去的那边,离这里很远很远,也就是在他们国土的西面,住着许多像我这样留胡子的白人。又说,他们在那边杀了很多人。从他的话里,我明白他指的是西班牙人,他们在美洲的残暴行为已经是臭名昭著,并且在这些民族中世代相传。
我问他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从这个岛到那些白人中间去。他告诉我:“是的,是的,可以坐两只独木舟去。”起初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无法让他把“两只独木舟”的意思解释清楚。后来,费了很大的劲,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必须用一只很大很大的船,像两只独木舟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