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傻呀!你知道北方佬会强迫我们接受的!”
“所以我说他们会他妈的闹得让人吃不了兜着走的。”阿希礼说。
“我为州议会感到骄傲,为他们的勇气感到骄傲!”亨利伯伯喊道,“要是我们不接受的话,北方佬是没法强迫我们接受的。”
“他们能,而且他们会这么干的。”阿希礼的声音很平静,可眼睛里却现出担心的神情,“那样,我们的情况就会困难得多了。”
“啊,阿希礼,决不会的!情况不可能比现在更艰难!”
“可能,情况可能会更糟,甚至可能比现在还糟。如果我们有一个黑人的州议会呢?一个黑人州长呢?如果我们有比现在更坏的军事统治呢?”
斯佳丽总算听明白了一点儿,害怕得将眼睛越睁越大。
“我一直在动脑筋想,怎么对佐治亚州才最好,对我们才最好。”阿希礼拉长着脸。“像州议会那样硬顶,会激怒北方,不管我们要不要,他们会把所有的北军派出来,硬塞给我们黑人选举权,这是不是最聪明的办法呢。或者——尽最大的可能忍气吞声,收起我们的尊严,体面地屈服,虽然心里不痛快,却能尽可能地顺利办妥事情。到头来的结果反正是一样的。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吞下他们决定塞给我们的苦药。我们也许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的好。”
他的话斯佳丽几乎没有听到,但是话的总体意思当然在她的脑子里掠过。她知道阿希礼从来都是从两方面看问题的。她总是只看一面——这么给北方佬一个耳光以后对她可能有什么影响。
“想变成激进分子,投共和党的票吗,阿希礼?”梅里韦瑟爷爷尖刻地嘲笑道。
一阵紧张的沉默。斯佳丽见阿尔奇的手迅速向手枪伸去,但又停住了。阿尔奇觉得,而且还经常说,爷爷是个多嘴多舌的老头儿。阿尔奇不想让他侮辱玫兰妮小姐的丈夫,哪怕玫兰妮小姐的丈夫说话总是傻里傻气的。
阿希礼眼睛里困惑的神情一下子化为乌有,顿时冒出了炽烈的怒火。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亨利伯伯就冲着爷爷骂开了:
“他妈的——你该死——对不起,斯佳丽——爷爷,你这头蠢驴,你怎么能这么跟阿希礼说话!”
“阿希礼可以照顾自己,用不着你来卫护他,”爷爷冷冷地说,“可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加入了共和党的南方人。屈服,真是活见鬼!对不起,斯佳丽。”
“我不相信有脱离联邦的可能,”阿希礼说,他气得声音都发抖了。“可是佐治亚州如果脱离了联邦,我会支持它的。还有,以前我不相信战争,可是我参加了战争。北方佬现在已经够疯狂的了,我也不相信那种让他们更疯狂的做法。可是如果州议会作出了决定要这么干的话,我也拥护。我——”
“阿尔奇,”亨利伯伯突然说,“送斯佳丽小姐回家去。这里不是她待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政治不是该女人过问的,再说,这儿马上就要骂脏话了。阿尔奇,去吧。斯佳丽,再见。”
马车驶到桃树街,斯佳丽的心吓得怦怦乱跳。州议会这个愚蠢的行为会对她的安全造成任何影响吗?他们惹得北方佬冒火后,她会失去锯木厂吗?
“喂,这下倒好了啊,”阿尔奇瓮声瓮气地说,“我听人说过兔子会冲着叭喇狗的脸吐唾沫,可在此之前,我还从没见过。既然州议会的那些人这么干了,还是为他们——还有我们将会遇到的一切好事高呼‘杰夫·戴维斯和南部邦联万岁’的好。喜欢黑鬼的北方佬已经让黑鬼做我们的主子了。可是你得佩服州议会的人有胆量!”
“佩服?那伙能干的家伙!佩服他们?他们应该被枪毙!那会让北方佬来对付我们,就像鸭子对付无花果虫那样。他们干吗不能准——准——干他们应该干的任何事,让北方佬心平气和,而偏要去惹他们呢?他们会让我们屈服的,与其将来屈服,倒不如现在就屈服的好。”
阿尔奇那只独眼冷冷地盯着她。
“不打一仗就屈服?女人和山羊一样没自尊心。”
斯佳丽租用了十名囚犯,两个锯木厂各五个,阿尔奇说话算话,拒绝再干跟她有关的任何事。尽管玫兰妮一再恳求他,弗兰克甚至答应提高他的工资,但都没法说服他再为斯佳丽赶车。他心甘情愿保护玫兰妮、佩蒂、印第亚和她们的朋友在城里各处转悠,可斯佳丽不行。要是马车里有斯佳丽,他甚至不愿给别的太太们赶车。让那个老暴徒这么毫不留情地指责她,这局面太让人尴尬了,更尴尬的是,她知道家里的人和朋友们竟然全都同意那个老头儿的看法。
弗兰克求她别走这一步。起先阿希礼拒绝安排囚犯工作,可斯佳丽哭哭啼啼的,苦苦哀求,还答应等时局一好转,就雇用被解放了的黑人。他终于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被说服了。邻居们直言不讳地表示不赞成,弗兰克、佩蒂和玫兰妮简直感到抬不起头来。甚至连彼得和黑妈妈都说,让囚犯干活不吉利,这么干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人人都说,从别人的苦难和不幸中得到好处,那是不正当的。
“对让奴隶干活儿你们可一点儿也不反对啊!”斯佳丽气呼呼地喊道。
啊,这可不一样。奴隶们既没苦难,也没不幸。黑人们当奴隶那会儿比现在自由了要好得多。要是她不信的话,看看周围!可是跟以前一样,越是有人反对,斯佳丽就越坚定地要按原计划进行。她把休从锯木厂经理的位置上调开,让他赶大车运木材,决定雇用约翰尼·加勒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