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没错。”独眼士兵承认道,并且笑呵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如果诸位都到客厅里去,让我给你们唱几首圣诞颂歌吧,”玫兰妮说,心里乐得换个题目。“钢琴是北方佬惟一没法拿走的东西。苏埃伦,它是不是音走得厉害?”
“一塌糊涂。”苏埃伦一边回答,一边很高兴地含笑示意弗兰克跟她到客厅去。
但是,当大家陆续离开餐厅时,弗兰克故意落在后面,他轻轻地扯了一下斯佳丽的衣袖。
“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
在让人担惊受怕的一瞬间,斯佳丽生怕弗兰克向她问起牲畜的事,便迅速准备好了一套头头是道的谎话。
其余的人都走出了餐厅,只剩他俩站在了壁炉前,弗兰克刚才在大家面前假装开心的表情消失了,斯佳丽现在看到的简直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他面容枯槁,呈棕褐色,与塔拉草坪上被风吹来吹去的落叶相似,姜黄色的两鬓又稀又乱,而且已经杂有几根白发。他不自觉地挠了挠鬓角,说话之前先清了清嗓子,对此斯佳丽颇为反感。
“对于你母亲的去世我深表哀悼,斯佳丽小姐。”
“请不要谈这件事了。”
“而且你父亲——他变成了现在这样是不是从——?”
“是的——他的确——有些失常,正像你看到的。”
“你母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哦,肯尼迪先生,我们还是别说——”
“对不起,斯佳丽小姐,”他一边说着,一边局促地不断在地上擦脚。“说实话,我本想跟你父亲商量件事情,但就目前来看大概不会有什么结果。”
“也许我能帮你,肯尼迪先生。你看,现在是我在当这个家。”
“哦,我——”弗兰克刚要开口,又局促地挠了挠鬓角。“说实话——是这么回事,斯佳丽小姐,我本想为我和苏埃伦小姐的事征求你父亲的意见。”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斯佳丽觉得既惊讶又好笑,“你还没跟爸谈过你和苏埃伦的事。可你追求她已经有日子了!”
弗兰克的脸涨红了,现出怪不好意思的笑容,到底还是像个腼腆怕羞的少年。
“嗯,我——我一直不知道她还要不要我。我年龄比她大得多,而且——过去有那么多漂亮小伙子老在塔拉转悠……”
“哦!”斯佳丽心想,“他们那是围着我转,不是围着她!”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我。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但她肯定是了解我的感情的。我——我本想向奥哈拉先生求亲,把一切都对他说清楚。斯佳丽小姐,现在我是身无分文。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以前我有好多钱,可是现在全部财产只有我的马和身上穿的衣服。是这样的:我报名入伍时卖掉了大部分土地,把所有的钱统统变成了邦联债券。你也知道,这些债券现在值多少钱。连印这些债券的纸张都不值了。反正我连债券也没了,因为北方佬放火烧我妹妹家时,把债券一起烧光了。我知道,目前像我这样身无分文的人,想与苏埃伦小姐结亲也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可是——反正就这么回事儿。我已经习惯这样思考:谁也不知道这仗会打出个什么名堂来。对我来说,这就像是世界末日。我们对任何事情都没把握,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订了婚,对我——或许对她也是一样——将是莫大的安慰。这样我们双方就都有了着落。斯佳丽小姐,在有能力养活她以前,我是不会要求跟她完婚的,可我不知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倘若在你心中真正的爱情多少有些价值的话,那么,苏埃伦小姐在这一点上将是富有的,哪怕除此以外一无所有,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语调有些天真,却不失庄重,斯佳丽不禁为之动容,尽管她暗自觉得有趣。她无法理解会有人爱上苏埃伦。在她眼里,她这个妹妹简直是个自私透顶的怪物,成天只知发牢骚,处处闹别扭,她只能称那种性格为十足的冥顽不化。
“你言重了,肯尼迪先生,”她和蔼地说,“这不是挺好吗?我相信我是可以代表爸爸说话的。他向来是很器重你的,而且他一直期望苏埃伦能和你结合。”
“他现在仍然这样想吗?”弗兰克激动地问,同时已经喜形于色了。
“毫无疑问,”斯佳丽答道,却不让对方看出自己是在发笑,因为她想起杰拉尔德曾多次在晚餐时毫不掩饰地向餐桌另一端的苏埃伦大嚷:“喂,小姐!你那位狂热的崇拜者还没提那档子事儿吗?要不要我去问问他有什么打算?”
“我今晚就跟她谈,”弗兰克说着嘴唇有些发抖,他抓住斯佳丽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你真太好了,斯佳丽小姐。”
“我叫她来找你。”斯佳丽微微一笑,开始向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