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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

罪与罚

“我不知道。她这样做,也只是今天才有的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非常想举行葬后酬客宴,表达自己的尊敬,纪念……而她本来是很有头脑的。不过,就照您说的办吧,我会非常,非常,非常……他们大家也会感谢您的……上帝也会赐福给您……那些没爹的孩子也……”

话还没说完,索尼娅就失声痛哭起来。

“就这样吧。唔,那么请您记住了;而现在,为了您亲人的利益,我首先恳请您接受我个人力所能及的一点赠款吧。我十分、十分希望,不要提及我的名字。请收下吧……可以这么说,我自己也有花钱的事,因此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于是彼得·彼得罗维奇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十卢布的钞票打开,递给索尼娅。索尼娅接了过来,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霍地站起身来,喃喃地嘟哝了一句什么话,赶忙告辞。彼得·彼得罗维奇神气活现地送她到门口。她终于飞跑出了那个房间,深感心潮激荡,精疲力竭,回到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那里,更是感到异常不安。

在这幕戏表演的整个过程中,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时而站在窗前,时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始终无意打断他们的谈话;当索尼娅离开以后,他突然走到彼得·彼得罗维奇面前,郑重其事地向他伸过一只手去。

“我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他说,“看到了”三个字说得特别重,“这是十分高尚的,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是很人道的!我看到了,您希望躲避别人的感谢!虽然我,坦白地说,在原则上并不赞成个人的恩惠,因为它不仅不能把罪恶斩草除根,甚至反倒会使罪恶有加无已,然而我不能不承认,看到您的这种行为,我心花怒放——对,对,我很喜欢您这样。”

“咳,这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彼得·彼得罗维奇嘟嘟囔囔着,他颇为激动,而且不知何故仔细打量着列别贾特尼科夫。

“不,这并非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个像您这样的人,本来就已经被昨天那件事搞得满腹委屈,怒火中烧,与此同时却还能关心别人的不幸,——这样的一个人,尽管他在行为上犯了一个社会性的错误,——可是……依然值得尊敬啊!彼得·彼得罗维奇,我根本没想到您会这样做,特别是这与您的见解背道而驰啊,噢!您的见解对您的妨碍太大了!比方说,昨天的铩羽而归就弄得您多么焦躁不安啊,”心地善良的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感叹着,对彼得·彼得罗维奇的好感又加倍地增长了,“您为啥,为啥一定要这种婚姻呢,为啥一定要这种合法的婚姻呢,最高尚、最亲爱的彼得·彼得罗维奇?您为啥一定要追求这种婚姻的合法性呢?唔,要是您想打我,那您就打吧,不过我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为这桩婚姻的彻底告吹而打心眼里高兴,为您重获自由,为您对于人类来说尚未彻底毁掉而打心眼里高兴……您瞧:我把心里话都向您倾筐倒箧地说出来了!”

“因为我不想在你们那种自由同居的婚姻中戴绿头巾,也不想抚养别人的孩子,这就是我一定要合法婚姻的原因。”卢仁为了回答而回答说。他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心事,陷入了沉思之中。

“孩子?您提及了孩子?”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仿佛一匹听到了军号声的战马,全身一颤,“孩子——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且是一个头等重要的问题,这我同意;不过,孩子问题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解决。有些人甚至完全不要孩子,就像他们完全逃避任何含有家庭意义的迹象一样。孩子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谈,而现在我们来谈一谈绿头巾的问题!我得向您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个外行。这一下流的、骠骑兵式的、普希金的用语语出普希金的诗体长篇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第一章第十二节:

还有个戴绿头巾的,神气活现,

他总是对自己非常满意,

满意自家的饭菜和自己的妻子。,根本不可能进入未来的词典。而且绿头巾究竟是什么呢?噢,简直荒谬绝伦!什么样的绿头巾?为什么是绿头巾?真是胡说八道!恰恰相反,在自由同居的婚姻中绝不会有绿头巾一说!绿头巾——这只是任何合法婚姻的必然后果,可以说,是对合法婚姻的纠正和反抗,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戴绿头巾甚至完全无损于人的尊严……假如我什么时候——做出荒诞的举动——竟然合法地结了婚,那么我甚至会为戴上您深恶痛绝的绿头巾而兴高采烈;到那时,我会对我的妻子说:‘我的朋友,在此之前我只是爱你,现在我却尊敬你,因为你大胆反抗!’您在发笑?这是因为您摆脱不了偏见!真见鬼,我当然懂得,在合法婚姻中一旦受到欺骗,究竟会为了什么而不愉快:但这毕竟只是卑劣的事实结出的卑劣果实,男女双方都同样受到了侮辱。而在自由同居的婚姻中,戴绿头巾已成为人所共知的公开秘密,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戴绿头巾的问题了,戴绿头巾的事变得难以想象,甚至连绿头巾这个名称都将不复存在。相反,您的妻子只不过向您证明了,她对您是多么的尊敬,认为您支持她寻找幸福,而且极有修养,不会因为她有了新丈夫而存心报复她。真见鬼,我有时幻想着,如果我嫁了一个男人,呸!如果娶了一个妻子(自由结婚也好,合法结婚也好,全都一样),我就会亲自给妻子带回一个情人,假如她长时间都找不到的话。我会这样对她说:‘我的朋友,我爱你,不过除此之外更希望你尊敬我,——你瞧!’对吗?我说得对吗?”

彼得·彼得罗维奇一边听着,一边嘿嘿地笑着,不过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他甚至有点儿漫不经心,听而不闻。他的确是在思考一件别的什么事情,就连列别贾特尼科夫最后也发觉了这一点。彼得·彼得罗维奇甚至激动得情不自禁地搓着双手,深深沉思着。这一切,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后来才彻底弄明白,并且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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