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严肃点呢?”她问。
他想了片刻,然后绷着脸说:
“我不知道。”说罢,他沉默不语,继续拾路而去,心里怏怏不乐,茫然若失。
“你说怪不怪,”在一股爱情的冲动下,她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说,“我们的每次谈话怎么都是这样!我想我们在某一点上是相互爱慕的。”
“哦,当然啰。”他说,“爱得太深了。”
她几乎有点放浪地大笑起来。
“你做什么事都必得独辟蹊径,是不是?”她揶揄道,“不加深究就不行。”
他换了个态度,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就在路中央,把她搂在怀里。
“对。”他柔声道。
说着,他从容不迫地轻轻吻着她的脸,她的眉毛,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他这种快乐的神态使她惊讶不已。她无法对此作出反应。他这种吻既温柔又热烈,滞留着的时候美妙绝顶。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避。这些吻就像奇怪的小飞蛾,非常轻柔,悄悄从她灵魂深处飞出来,落在她身上。她感到浑身不自在,缩回了身子。
“是不是有人来了?”她借口说道。
两人都朝黑暗的大路望去,然后又举步朝贝尔多佛镇方向走去。为了向他表示自己并非那样浅薄、假装正经,厄秀拉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抱住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然后劈头盖脸地在他脸上狂吻了一阵。尽管他对此颇有异议,他还是感到旧日的激情腾腾而起。
她搂住他时,在他心底激起一阵狂澜。这股狂澜波及他的肢体和面部。他第一次有一种温馨和充满睡意的甜蜜之感。在这股浪潮退落下去后,他自啜自泣地说: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不一会儿,他完全成了一团烈火,充满对她的一种强烈欲望。然而,在这团烈焰中心,另有一种不甘屈从的痛苦。但是,这点痛苦也最后消失了。他只想得到她,欲望之强烈,犹如死一般不能摆脱,不容置疑。
尔后,他俩都满足了,也塌垮了。目的达到了也萎蔫了。于是分手朝家走去。黑暗中,他漫无目的地飘拂而去,心中的激情又如烈焰一般燃烧起来。远处,在遥远处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哀恸。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除了这场到达极点的、成功的经历,这一肉欲的激情以外,其余的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这股肉欲的激情犹如一个新的生命那样重新燃烧起来。
“我变得毫无生命了,简直成了个话匣子。”他颇为得意地嘲笑着另一个自我。可是,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已经变得十分渺小的另一个自我却徘徊不去。
当他回到湖边时,还有些人仍在湖里打捞。他站在湖岸边,听到了杰拉尔德的声音。夜色中,湖水仍在轰鸣。月光十分皎洁,远处的小山时隐时现。湖水开始下落。夜间的空气中夹杂着湖堤的土腥味。
上面肖特兰茨宅邸,扇扇窗户都亮着灯。看来谁也没有就寝。栈桥头上站着一位老医生,就是那个失踪的年轻人的父亲。他默默地站着,等待着。伯金也站在那里张望;杰拉尔德乘着小船过来了。
“你还在这儿,鲁珀特?”他说,“我们找不到他们。你知道,湖底的斜坡非常陡,水聚在两个十分陡峭的斜坡之间,有的地方还有分岔出来的深沟。上帝知道水流会把人冲到哪里去,这儿不是平底湖。如果用网打捞,那么永远也别想知道哪里已捞过,哪里还没有捞过。”
“是不是非得要你干呢?”伯金说,“你去休息不更好吗?”
“休息!天哪,你认为我应该去休息?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们。不然,我决不离开这儿。”
“可是,没有你其他人照样也能找到他们,你为什么非要呆在这儿呢?”
杰拉尔德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充满深情地用手搭住伯金的肩头说:
“别为我担心,鲁珀特。如果要考虑哪个人的健康的话,那么首先该是你,而不是我。你自己感觉如何?”
“非常好。可是你,你糟蹋了自己生活中的机会。你把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浪费了。”
“浪费了最好时光?这最好时光还能干些什么呢?”
“别管这事,行吗?你总是硬要插手令人恐怖的事,把残酷的记忆石磨压在自己的脖子上。跟我走吧。”
“残酷的记忆石磨?”杰拉尔德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又深情地把手搭在伯金肩头,“天啊,你的语言可真形象,鲁珀特,真形象。”
伯金的心一沉。他对人们说他表达形象生动的说法已经感到不耐烦和厌倦。
“你走不走?到我那儿去吧。”他的语气就像在催促一个酒后的醉汉。
“不行啊。”杰拉尔德连哄带骗,手臂搂住对方的肩膀,“我心领了,鲁珀特。如果明天行的话,我一定来。你是理解我的,对吗?我要把这事处理到底。不过我明天一定来,保证来。哦,说真的,我宁可什么也不干,也要来和你聊聊。是的,我非常愿意。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鲁珀特。这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有那么重要吗?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烦躁地问道。
他对杰拉尔德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感到十分不自在,而且他也不想进行这种争辩。他只想要对方摆脱这个不祥的痛苦。
“我下次告诉你。”杰拉尔德又哄骗道。
“现在就跟我走吧,我要你离开。”伯金说。
一阵沉默,紧张而持久的沉默。伯金暗自纳闷,他的心为什么跳得那样沉重。这时,杰拉尔德的手指意味深长地握紧了他的肩膀,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