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它们爱听。它们不在乎你奏的什么乐。口拨琴对耗子来说可是够好的啦。所有的动物都喜欢音乐——在牢房里它们更是爱听。尤其爱听忧伤的音乐;反正你弹口拨琴也弹不出什么别的调子来。那些家伙对这个很感兴趣。它们会跑出来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伤心事。对,你这倒是挺好的,你有这么个玩意儿,真是好极啦。你只要每天晚上临睡的时候,清早起来的时候坐在床上,弹弹你的口拨琴就行了;你就弹‘最后的线断了’吧——这个曲调正合适,马上就能把耗子引出来,比什么都灵。你只要弹上两分钟,就会看见所有的耗子都过来了,还有蛇呀,蜘蛛呀什么的,这些动物都会为你忧伤,都上来了。它们都会凑上来,爬到你身上,玩个痛痛快快。”
“是呀,它们倒是会痛快的,汤姆少爷,可吉姆会是个什么滋味呢?这个道理,我要是不明白才怪呢。不过非要我这么着,那我就干呗。我看最好我还是让这些动物满意,别让这屋里出什么乱子。”
汤姆等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说:
“哦——我还忘了一件事儿。你看你这里能不能养一盆花?”
“这我不敢说,也许行吧,汤姆少爷;但是这里太黑,没有阳光,再说我要花儿有什么用处呢,养花可是够麻烦的啦。”
“行啦,不管怎么说,你试试吧。有些囚犯也种花儿的。”
“我看长得像大猫尾巴似的毛蕊花,在这里可以种,汤姆少爷,但这种花种起来也麻烦,又不值钱。”
“你别信这种话!我们给你弄一棵小的来,你把它种在那边的角落里,把它种好。别叫它什么毛蕊花,你就叫它‘皮乔拉’Pitchiola=Picciola:《皮乔拉》是当时的一部流行传奇小说,一位笔名为博尼费斯(1798—1865年)的人所著,书中的一棵植物帮助维持了一个囚犯的生命。好啦——这种种在牢房里的花,就应该叫这个名字。你要用眼泪来浇灌它。”
“怎么,我这儿的泉水多着呢,汤姆少爷。”
“你不要用泉水,你要用你的泪水去浇灌它。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怎么,汤姆少爷,我敢说,别的人用眼泪浇毛蕊花,刚刚浇这一茬,我用泉水浇的两茬都该长起来了。”
“不是这么个说法。你必须用眼泪浇它不可。”
“它会死在我手里的,汤姆少爷,肯定的,因为我难得哭一次。”
这下可叫汤姆犯难了,但是他琢磨了一下,然后说吉姆不得不愁肠百结,再用洋葱逼出一点眼泪来。他答应第二天早晨到黑奴的小屋子那边去,悄悄地丢一个洋葱在吉姆的咖啡壶里。吉姆说那还不如在他的咖啡壶里放一把烟叶呢;吉姆发了一大堆的牢骚,汤姆除了叫他干了磨笔、刻字、写日记这些事,还让他费那么老大的劲去种什么毛蕊花,还要弹口拨琴来哄耗子,还得逗蛇和蜘蛛们开心,这一大堆的麻烦事,做一个囚犯比做什么都更加麻烦,还要着急,责任又重大;说得叫汤姆听了不耐烦;他说吉姆有了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扬名天下,还没有哪个犯人有他这么好的运气,然而他偏偏不理解这些道理,一点也不珍惜,算是白给了他机会。于是吉姆也觉得很抱歉,说他再也不泄气了,接着我和汤姆就溜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