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那几支笔真是累死人的苦差事,做那把锯子也一样;而吉姆却认为让他在墙上题字是最难不过的。在墙上题字是当犯人的都得做的。汤姆说,不管怎么难,吉姆都得写;没有哪个重刑犯不留下一些题字,画上他的纹章纹章是古时西方标志武士功勋的图记,绣在战袍上,或是刻在盾牌上,后来成了标志贵族门第的图记。就逃跑的。
“你看人家简·格雷郡主Lady Jane Grey:格雷郡主(1537—1554年),英国历史上的“九日女王”(1553年),亨利七世的曾孙女,多塞特侯爵亨利·格雷之女,美丽聪慧,1553年5月与纪尔福德·达德利勋爵(GIlford Dndly)结婚。爱德华六世死前曾指定她为王位继承人。1553年7月6日爱德华逝世,7月10日宣布格雷郡主为女王。但是亨利八世的长女玛丽·都铎受到民众的支持,伦敦市长于7月19日宣告玛丽为女王。格雷郡主被关入伦敦塔,1554年2日12日被斩首。,”他说,“看看纪尔福德·达德利;再看看老公爵诺森伯兰Northumberlard=John Dndley,duke of Northumberland:诺森伯兰公爵(1502—1553年)。英格兰政治家和军人,史家认为他是个阴谋家。他是纪尔福德·达德利的父亲。爱德华六世逝世后,是他宣告简·格雷为英格兰女王的。后来以叛逆罪被处死。据记载,当死刑执行人去牢房带他出去处决时,他正在牢房的墙壁上刻写一首诗。吧!怎么样,哈克,就算有些为难吧?——你说该怎么办呢?——难道你打算绕过这一道程序?吉姆非得题字、画纹章不可。人家都这么着吗。”
吉姆说:
“哎,汤姆少爷,我哪有什么盾形纹章呀;我什么也没有,就这么一件旧衬衫,你知道的,我还要在上面写日记呢。”
“哦,吉姆,你根本就不懂,有没有纹章的确是两码事。”
“得啦,”我说,“反正吉姆也没说错,他说他没有纹章,就因为他确实没有嘛。”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汤姆说,“但是你要明白,他从这儿逃出去之前,总得有个纹章才行——因为他逃跑也得合规矩,不能把他的声名给弄坏了。”
就这样我和吉姆各拿起一块砖头来拼命地磨,要把那截铜蜡烛台和那把调羹磨成笔,吉姆磨的是蜡烛台,我磨的是调羹,汤姆则坐在一边开动脑筋,构思出一个纹章来。不一会儿他说他想出了好些挺好的纹章,几乎不知道用哪个为好,不过有一个他认为是最好的,准备采用。他说:
“在这面用纹章装饰的盾上,我们要画一条右斜线,或是右底线,在横跨盾形中央的中线上,画一个紫红色的X形十字,再画上一条昂首蹲着的狗,表示控诉的意思。狗的脚下是锁链图形,代表奴隶制。要画上三条口子向上的曲线式的小型符号,要绿颜色的,再在淡青色的底子上画上三条口子向下的曲线。在后的中下位置上画一条竖着的锯齿曲线。盾的上部是一个在逃的黑奴,黑颜色的。他的肩上扛一根木棍,木棍上挑着他的包袱。这个包袱要在盾的左半部分。再画上两道红色的直线,表示支持者,那就是你和我;盾形纹章上的箴言是:欲速则不达。这是从一本书里摘出来的——意思是越是性急就越是快不了。”
“啊啊,”我说,“其余的都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可是没有工夫操这份心,”他说,“我们得一心一意把这些事都干好。”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说,“多少总得给我们讲一点儿吧?‘中线’是什么玩意儿?”
“‘中线’……‘中线’就是——你根本就没有必要知道中线是什么嘛。等他做到那儿时,我会教他怎么个做法。”
“别扯了,汤姆,”我说,“我看你是可以告诉人家的。‘盾的左半部分’又是怎么回事呢?”
“哦,我也不知道。但他非得有不可。贵族人物都有嘛。”
这就是他的德性。只要他觉得不需对你作解释,他就什么也不会说。任凭你盯着问上他一个礼拜,那也无济于事。
他把纹章的事儿全给安排好了,因此现在他要把这部分计划的剩余部分完结掉,那就是要想出一句伤感的题辞来——他说吉姆得跟别人一样,也应该有那么一句。他现编了好几句,把它们都写在一张纸上,还念出来给我们听,是这么几句话。
1.这是一个伤心至极的囚犯。
2.这是一个可怜的囚犯,为世人和朋友所遗忘,在郁闷中打发着悲伤的岁月。
3.这是一颗破碎、孤独的心,一个饱经折磨的灵魂,尝尽三十七年的铁窗凄冷之后,终于安息了。
4.这里安息着一个尊贵的陌路人,路易十四的私生子,无亲无友,无家可归,熬过了三十七年辛酸的囚禁生涯。
汤姆念这几句题辞的时候,声音都颤抖起来,差点儿哭出声来。他念完之后,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选哪一句让吉姆刻在墙上,因为它们每一句都很棒,但是最末了他认为最好还是要吉姆统统写上去,吉姆说让他拿一颗钉子在圆木墙上画上这么一大堆废话,得花一年的工夫,况且他还不会写字;但汤姆说他会替他先打出草样,吉姆就没有什么困难,只要照着他的草样画就行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想想看,刻在圆木上怎么行呢;地牢里没有圆木的墙,我们要把那些题辞刻在石头上才好。我们去搬块石头来。”
吉姆说石头比木头更糟糕;他说要是叫他在石头上刻那么多字,真不知要刻到何年何月,恐怕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但是汤姆说他会让我来帮他的忙。然后他又看了看我和吉姆,看我们俩的笔磨得怎么样了。这种活儿又累又慢,真叫人厌恶至极,手上磨破了皮的地方也没有机会歇一歇,而且我们好像怎么也磨不出笔来。于是汤姆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