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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我拿起斧子把门敲碎了——我又劈又砍,弄了好一阵子。我把猪拖进屋,差不多拖到快靠近桌子的地方,用斧子砍断了它的喉咙,把它扔在地上让它放血——我说地上,因为的确就是地上——硬邦邦的土地,没有地板。行啦,下一步我拿来一条旧麻袋,往里面装上好些大石头——我能拖得动多少就装上多少——我就从放猪的地方拖起,拖到门口,穿过树林来到河边,扑通一声就扔进了河里,沉得没影没踪。你很容易就能看清楚,有人拖着什么东西从那儿过来的。我真希望汤姆·索耶也在场,我知道他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他会出主意,弄出点新花样来。干这类事情,谁也赶不上汤姆·索耶那么在行。

好啦,最后我从头上揪下些头发来,把斧子好好用血涂了一遍,把头发粘在斧子背上,再把斧子扔进墙旮旯里。然后我把猪抱起来,用我的外衣兜起来,抱在胸前(这样它就不往下滴血了),这样一直托着出了门,走了一大段路,再把它扔进了河里。这时我又想起了一个主意。所以我就从小划子里又取出那袋玉米面和我的旧锯子,弄到小屋里来。我把那袋面放在它原来放着的地方,用锯子在袋子底下戳了个洞,因为这地方没什么刀叉之类的玩艺——老爸干什么都用他那把折刀,包括做饭。然后我就扛起那袋面走了一百多呎,穿过了草地和房子东边的柳树林,来到一个浅湖边上,这个湖有五哩宽,湖里长满了灯芯草——应该说在这个季节,还有野鸭呢。湖那边有一条小河沟蜿蜒流去,有好几哩远,我不知道它流到哪里去了,反正没流到大河里去。玉米面漏了出来,一路撒去,一直撒到湖边上,我又把老爸的磨刀石也丢在那儿,弄得叫人看起来是偶然丢失的。然后我再把玉米面口袋的破洞用一根小绳子扎起来,不让它再往下漏了,再背起袋子拿上锯又回到小划子那边。

现在天快黑了,因此我把小划子撑进了大河边的柳树丛里,等待着月亮出来。我把小划子在一棵柳树上拴住了,然后拿了点东西出来吃,过一会儿再躺在划子里抽了阵烟,设计出一个计划。我心里想,他们一定会顺着那一袋石头拖出的印迹,一直找到河边上,接着再在河里打捞我。他们也会循着玉米面找到湖边上去,再像牛羊吃草似的,顺着那条小河沟去找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他们在大河里,除了捞我的尸体也不会有别的企图。不久他们就会捞得不耐烦,再也不会为我的事操心了。那就太好啦;我就可以愿意在哪儿呆就在哪儿呆了。杰克逊岛对我就够好啦;我对那个岛相当熟悉,而且从来没有谁上那儿去过。以后我还可以在夜里划船到镇子里去,到处溜达一下,捡些我需要的东西。对,就到杰克逊岛去。

我相当疲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待我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儿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坐起来,四下里张望一下,有点打悚。慢慢地我才想起来。这条河看上去不知有多宽,月光明媚,我几乎可以数得清顺水漂下来的木头,黑乎乎的、悄没声的,离河岸有好几百码远。万籁俱寂,夜已深沉,弥漫着夜深沉的气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哈欠,刚要解缆开船,就听见河面上老远的地方传来一种声音。我侧耳听听,不一会儿我就听出来了。那是在清静的夜里,船桨在桨架子上划动的声音,单调而又有规律。我从柳树枝里往外窥探,果然不错——是一只小船,在远远的河那边。我搞不清楚小船里有几个人,它一直冲了过来,等到和我平齐时,我看清楚了船上只有一个人。我心想,也许是老爸,尽管我料到会是他。他顺着急流冲到我下边去了,不一会儿他就转了个向,在平缓的水边靠了岸,他就从我身边过去了,只要我伸出枪就可以碰到他。好嘞,真是老爸,一点也不错——从他划桨的样子看,他竟然还没醉呢。

刻不容缓,我马上轻手轻脚地,沿着堤岸背阴的地方,顺流疾划而去。我往下划了两哩半,又往河中间划了四五百码,因为我怕等会儿冲过船码头时被人看见,会招呼我。我划到那些漂下来的木头当中,然后就躺在船底,随它自己往下漂。我躺在那儿,好好地歇一下,又抽了一阵烟,望着遥远的星空,天上一点云也没有。当你躺着仰望天空时,就觉着天是那么地深远;这可是我以前不知道的。在这样的水上之夜,你竟可以听见老远老远的动静!我听见有人在渡船码头上聊天,还听见了他们正在说什么,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有个人说,就要到昼长夜短的日子啦。另外一个人说,照他看这可不是一个短夜啊——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乐了,他又说了一遍,大家又笑了。然后他们叫醒了另外一个家伙,把这句话告诉他,他们又乐了,可那个人却没笑;他很尖刻地骂了一句,叫他们别烦他。先说话的那个家伙说,他要把这句话告诉他的老伴——她准会觉得挺有趣的;可是他说,比起他年轻时说的那些话来,这就不算一回事了。我听见有一个人说差不多快三点了,他希望可别再等上一个礼拜才天亮。慢慢地,说话声越来越远,我再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了,但还能听到叽哩咕噜的讲话声;有时还听得见笑声,但那似乎已经很远很远了。

我现在已经远离渡船码头了。我站起来一看,杰克逊岛就在那儿,大约还有两哩半远,岛上树木茂密,它横亘在河中央,显得又黑又大又坚实,就像一艘没点灯的轮船。岛前头的沙洲连影子也看不见了,它现在全叫水给淹了。

没花多少时间我就到了那儿。我像箭一般地从岛的前头冲过去,那儿水流湍急,接着我就划到了平缓的水边,在靠近伊利诺斯州那边的河边靠了岸。我把船划进了原先知道的那个河汊,我得把两边的柳树枝拨开来才能钻进去;我把船拴好了,从外边就没人看得见它了。

我上了岛,在岛前头的一根木头上坐下来,顺着大河往远处望去,看见那些黑乎乎的木头漂下来,看见三哩以外的镇子,那儿还忽闪着几处灯光。有一个巨大的木排从上游大约一哩的地方往下漂,木排中间还点着灯。我看着它慢慢地漂下来,等它漂到跟我平齐的地方时,我听见有人说,“划尾桨,这边!船头往右转!”我听得清清楚楚,就像那人在我的身旁。

这时天色已经泛白;所以我就走进了树林,先躺下来睡一会儿,再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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