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可是突然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我就起来了。是老爸，满脸疯狂的样子，前后左右乱蹦乱跳，吆喝着有蛇。他说蛇正往他腿上爬，于是他就跳起来、尖叫，又说有条蛇咬了他的腮帮子——但我没看见什么蛇。他跳起来，绕着小屋转圈儿跑个不停，嘴里还喊着：“把它抓下去！把它抓下去！它在咬我的脖子呀！”我还没看见过一个人眼睛里露出这么惊恐的神色。不一会儿他就累得不行了，倒在地上直喘气，然后他就在地上直打滚，翻滚的速度特快，他还用脚乱踢东西，用手在空中乱打乱抓，尖叫着，说有魔鬼缠住了他。不一会儿他就筋疲力尽了，乖乖地躺了一会儿，嘴里还哼哼着。接着就没有动静了，一点声响也没有了。我听见猫头鹰和狼在远远的树林里嗥叫，外面静得可怕。他在屋子的一角躺着。过了一阵子，他撑起半个身子来，歪着脑袋侧耳聆听着。他低声地咕哝道：
“脚步声……脚步声……脚步声，那是死人的脚步声；脚步声……脚步声……脚步声；他们来找我啦；我不去……哦，他们来啦！不要碰我……不要！松开手……手冰凉的；放开我……哦，饶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吧！”
然后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边去，哀求他们放了他，他用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滚进那张旧松木桌子底下去了，一直在那儿哀求，最后他哭了起来。我听见了他裹在毯子里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他滚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凶相，他看见我就朝我冲了过来。他拿着一把折刀，追着我满屋子转，叫我是死神，嚷嚷着要杀了我，那么他就不会再追我了。我央求着告诉他我是哈克，可是他尖声地怪笑着，又是吼又是骂，一直在追逐我。有一下我猛地回转身，想从他胳膊底下溜过去，他伸手一抓，抓住了我上衣的领子，我想这下我完了；可是我像闪电般地挣脱了衣服，救了自己的命。不一会儿他就累垮了，背靠着门倒了下去，说他要歇一会儿再来杀我。他把小刀放在身子下面，说他要睡一会儿，攒点劲，到时候他倒要瞧一瞧看谁厉害。
就这样他很快就迷糊起来。过一会儿我拿了那把木条子钉成座板的旧椅子，轻轻地爬上去，不弄出一点声响，取下那杆枪来。我用通条往枪管子里捅了捅，确认火药已经装填好了，然后我把它架在萝卜桶上，枪口对准了老爸，我就坐在枪后面，等着他醒来。时间过得真慢，难熬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