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几个钟头,但总是睡不踏实,老是梦见我离开的那个地方,还有那些我已经逃掉的危险境地。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我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此时大约是晚上八点钟光景,船长认为我饿得太久了,于是吩咐马上就给我开饭。他和蔼可亲地款待我,认为我的举止并不粗野,说话也条理分明。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他要我把旅行经历讲给他听,我为什么会住在那个大得吓人的箱子里在海上漂流。他说:在中午十二点钟左右,他正拿着望远镜在,在很远的地方发现了它,还以为是只帆船,它离他们的航线不远,他很想赶上去,因为船上储存的饼干不多了,他希望能买到一些。可是当他们驶近一点以后,才发现他给弄错了,于是他就派了几个人坐小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水手们回来时都很惊恐,他们发誓说看见了一座漂流的房屋。他大笑起来,以为他们是在胡说八道,就亲自坐小艇去看看,并且吩咐手下的人随身带上一根粗绳子。这时的大海风平浪静,他绕着箱子划了好几个圈,看见了箱子上的窗户和护窗的铁丝网,还发现有一面整块都是木板,没有透亮的地方,但上面却有两个钩环。于是他命令水手划到那一面去,用缆绳栓住一个铁环,再命令水手把我的柜子拖到大船那儿去(他是这么说的)。等把它拖到船边时,他命令再拿一根缆绳栓在箱子顶上的铁环上,利用滑轮把我的箱子吊起来,而所有的水手合在一起也抬不起来,只能抬起两、三英尺。他说,他看见了我从窟窿里伸出来的手杖和手帕,就断定肯定有什么不幸的人给关在里面了。我问他最先看见我的时候,他和水手们可曾看见天上有没有几只大鸟。他回答说,在我睡觉的时候,他和水手们还在议论这件事情,有一个水手说他看见三只鹰朝北方飞去了,但并没有说它们比平常见到的鹰大多少。我猜想那一定是因为它们飞得太高的缘故。他当时也揣摩不透我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接着,我又问船长,我们这会儿离陆地有多远;他说,根据他所能作出的最精确的估计,我们至少离陆地有一百里格。我很有把握地对他说,他几乎多算了一半的路程,因为我掉到海里的时候,离开我来的那个地方还不到两个钟头。他听我这么说,又以为我神经错乱了,于是他暗示了我,劝我到替我预备好了的舱房里去睡觉。我肯定地对他说,有他这么好的招待和陪伴,我早就恢复过来了,我现在跟平时一样,神志很清醒。然后他变得认真起来,说是想随便问问我,是不是我犯了什么大罪,心里犯难;是受到哪一国君王的惩处,把我给扔在柜子里,就像其它的国家对付重罪犯那样,把他放在没有粮食的破船上,赶到海外去。为此,他虽然懊恼自己搭救了一个坏人上船,却还是要说话算数,等到了第一个港口,就送我平安地上岸去。他补充道,起先我对水手们胡言乱语,后来呢,又对他本人说什么小房子或者柜子之类的胡话,再加上我在吃饭时的古怪模样和举止,让他觉得我越来越可疑了。
我请求他耐心地听我说一说自己的经历。我把我最后一次离开英国直到他发现我的时候为止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事实总是能够说服讲道理的人,这位诚实可敬的绅士,很有些见识,头脑也够清醒,所以立刻就相信了我的坦诚,说的是真话。但是,为了证实我所说的话,我就请他叫人把我的橱柜拿进来,橱柜的钥匙还在我的口袋里(他已经把水手们如何处理小房子的情形告诉了我)。我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橱柜,把我在那个国家里收集的一小部分珍品拿出来给他看,说起来很奇怪,我居然能够从那个国家给人救了出来。这里面有我用国王的胡子茬做的梳子,另外一把也是用同样的材料做成的,却是装在了王后的大拇指的指甲上——它是用做梳子背的;一些一英尺到半码长不等的缝衣服针和别针;四根黄蜂刺,就像细木匠用的平头针;几根王后头上梳下来的头发;一枚金戒指,这是有一天王后格外恩赐给我的礼物,她从小拇指上取下来,套在了我的头上,恰似一个项圈。为了报答船长的款待,我请求他收下这枚戒指,他执意不肯收。我又拿出一块我亲手从一个宫女的脚趾上割下来的鸡眼,它足有肯特郡肯特郡是英格兰东南部的一个郡。出产的苹果那么大,而且非常坚硬;我回到英国后把它挖空了,做了一只酒杯,周边用白银镶了起来。最后,我又请他看我在那儿穿的紧身裤,那是用一只老鼠皮做的。
我无论送什么给他他都不肯接受,后来发现他对一个仆人的牙齿十分好奇,而且还很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了他。他谢个不停地收下了,其实那样的小礼物不值得这么谢。那是一位医术拙劣的外科大夫,把格卢姆达克立奇一个害牙疼病的仆人的好牙给拔了下来,这颗牙齿和他嘴里的其它牙齿一样都是很好的。我把它清洗干净以后就放在我的橱柜里了。这颗牙齿大约有一英尺长,直径有四英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