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没有谈成?”
“他们一口拒绝了。”
“摩莱尔,”伯爵说道,“您从不知道我的枪法如何吧?”
“不知道。”
“那好,我们还有时间,您不妨来看看。”
基督山于是拿起梅塞苔丝进来时他手里正拿着的那两枝手枪,在靶板上贴了一张草花A,然后连发四枪,把草花的三瓣叶子和底下的花柄先后打掉。基督山打一枪,摩莱尔的脸就白一阵。摩莱尔又仔细看了看基督山用来露他这一手绝招的子弹,他看到这些子弹就同霰弹差不多一样大小。“真是厉害!”他说道,“您也看看吧,埃马纽埃尔!”接着他转身对基督山说:“伯爵,请您不要把阿尔贝打死,这可怜的人还有一位母亲!”
“一点不错,”基督山说,“而本人却没有母亲。”
摩莱尔一听基督山说这话的口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您是受侮辱的一方。”
“那当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您先开枪。”
“我先开枪吗?”
“噢!是的,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也可以说是硬逼他们同意的。我们对他们的让步够多的了,也该叫他们作点让步才行。”
“两人相距多少步?”
“20步。”
伯爵嘴唇上掠过一丝令人胆寒的微笑。“摩莱尔,”他说道,“刚才您都看到了,您可不要忘了。”
“所以,”摩莱尔说道,“能不能救阿尔贝一命,我只得看您临场是不是激动了。”
“我会激动?”基督山说道。
“或者就看您能不能宽宏大量,我的朋友。对您的枪法,我跟您一样充满信心,所以我想跟您商量件事,这种事我要是同别的人谈,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什么事?”
“您就打断他的胳膊,把他打伤就算了,但不要把他打死。”
“摩莱尔,我这话您再仔细听听,”伯爵说道,“对莫瑟夫先生手下留情的事不用别人来劝我了,对莫瑟夫先生嘛,我可以对您明着把这话说在前面,事情肯定不会做绝的,他会平安无事地跟他的两位朋友一起回去,至于我……”
“是呀,至于您,怎么呢?”
“噢!那就大不一样了,人家得把我抬回来。”
“至于吗?”摩莱尔不禁失声喊了起来。
“事情的结局就是我刚才给您说的那样,我亲爱的摩莱尔,最终是莫瑟夫先生把我打死。”
摩莱尔仿佛大惑不解似地望着伯爵。“昨天晚上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伯爵?”
“就像菲利普之战发生于公元前42年马其顿境内,布鲁图斯战败,遂自杀。前夜布鲁图斯遇到的事一样,我遇上了一个幽灵。”
“而这幽灵又怎么呢?”
“这幽灵对我说,摩莱尔,我已经活够了。”
马克西米利安和埃马纽埃尔不由得面面相觑,基督山则摸出表看了一眼。
“我们走吧,”他说道,“现在是7点05分,决斗的时间是8点钟整。”
马车早已准备好,就在外面等着,基督山和他的两位证人一起上了车。出门穿过走廊的时候,基督山在一扇门前停下听了听,马克西米利安和埃马纽埃尔很知趣地向前走了几步,他们好像隐隐约约听到门里有人在呜咽,门外似乎有人在叹息。8点钟整,他们赶到了决斗的地点。
“我们到了,”摩莱尔从车窗探出脑袋说道,“我们比他们先到。”
“先生请原谅,”跟着主人一起来,早已吓得不知如何形容才好的巴蒂斯坦说道,“可我好像看到那边树丛里停了一辆马车。”
伯爵轻捷地跳下马车,然后伸手接埃马纽埃尔和马克西米利安下车。马克西米利安双手握住伯爵的手说道:“太好了,能同一个终生与人为善的人握手我非常高兴。”
“可不,”埃马纽埃尔说,“我看到两个年轻人踱来踱去的,他们像在等什么人。”
基督山拉了摩莱尔一下,但不是乘势拉他到边上,而是拉着他绕到他妹夫身后。“马克西米利安,您有意中人了没有?”伯爵问道。摩莱尔惊奇地望着基督山。“我不想探听您的私事,亲爱的朋友,我不过问问而已,您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我要问的也就是这句话。”
“我已经爱上了一位姑娘,伯爵。”
“非常爱她吗?”
“爱她甚于我的生命。”
“好吧,”基督山说,“又一个希望落空了。”接着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可怜的埃黛!”
“说真的,伯爵,”摩莱尔喊道,“要不是我非常了解您,我还真觉得您现在的样子不够勇敢!”
“因为我想到可能要同一个人生离死别,所以我叹息。呵,摩莱尔,一个战士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勇敢吗?难道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我在生与死之间度过了20年,是生是死对我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您尽管可以放心,这种懦弱,如果这也算是懦弱的话,我也只是向您一个人流露。我知道,这世界就是一个客厅,从这客厅出去的时候,应该温文尔雅,堂堂正正,也就是说要鞠躬致敬,要把玩牌输的钱付清。”
“好极了,”摩莱尔说道,“真可谓言简意赅呀。顺便问一句,您的武器带来了吗?”
“我带武器?干什么用?我想那几位先生会带的。”
“我去问问吧。”摩莱尔说。
“好的,不过不必太认真,您懂我的意思吗?”
“噢,您放心吧!”
摩莱尔朝博尚和夏托—勒诺走去,博尚和夏托—勒诺两人看到摩莱尔过去,便走了几步迎上去。三人都鞠躬致礼,虽不能说亲切,但至少也是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