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急忙上楼,亲自去找阿弗里尼先生。
“您拿着,”少妇把她的嗅瓶递给瓦琅蒂娜,一边说道,“大夫一定会给他放血的,我就上楼回我房间去,因为我怕见血。”于是她跟在她的丈夫后面也走了。
摩莱尔从他藏身的那个昏暗的角落走出来,刚才大家都顾不上别的,所以谁也没有看到他躲在那儿。
“您快走吧,马克西米利安,”瓦琅蒂娜说道,“您就等着我叫您好了,现在走吧。”
摩莱尔抬头望了望努瓦基耶。努瓦基耶一直保持着镇静,他示意摩莱尔赶快走。于是摩莱尔握住瓦琅蒂娜的手,往自己胸口贴了一下,然后从暗门走了出去。摩莱尔刚走,维尔福和大夫一起从对面的那扇门走进房间。巴鲁瓦正慢慢地苏醒过来,一阵发作已经过去,这时他发出一阵呻吟声,跪着一条腿抬起身子。阿弗里尼和维尔福两人把巴鲁瓦抬到一张长椅上。
“需要什么吗,大夫?”维尔福问。
“给我拿点水和乙醚来。府上有乙醚吗?”
“有。”
“叫人赶快去找松节油和催吐药。”
“快去。”维尔福随即吩咐仆人。
“现在请大家都出去。”
“我也出去吗?”瓦琅蒂娜怯生生地问。
“是的,小姐,您更应该出去。”大夫很不客气地说道。
瓦琅蒂娜不由得吃了一惊,望了阿弗里尼先生一眼,然后在努瓦基耶先生额头上吻了一下,走出房间。她刚一走,脸色阴沉的大夫立即过去把门关上。
“您看,您看,大夫,他恢复过来了,刚才的发作没有什么要紧的。”
阿弗里尼先生只是阴郁地苦笑了一下。
“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巴鲁瓦?”大夫问道。
“好一点,大夫。”
“这杯对了乙醚的水,您能喝吗?”
“我试试吧,不过您不要碰我。”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您一碰我,哪怕只是指尖触一下,我又会发病的。”
“喝吧。”
巴鲁瓦端起玻璃杯,举向发紫的嘴唇,喝了差不多半杯。
“您觉得哪儿难受?”大夫问道。
“哪儿都难受,我觉得周身都在抽筋,太可怕了。”
“眼中直冒金星?”
“是的。”
“耳鸣吗?”
“声音响得可怕。”
“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才。”
“一下就发作的吗?”
“快得像闪电一样。”
“昨天和前天都没有这感觉吧?”
“没有。”
“没有睡不醒的感觉?身子也不觉得沉?”
“没有。”
“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没有吃,只是喝了先生的一杯柠檬水。”巴鲁瓦仰头指了一下努瓦基耶。努瓦基耶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但是这可怕场景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柠檬水在什么地方?”大夫急忙问。
“在地下室的玻璃瓶里。”
“地下室的什么地方?”
“厨房里。”
“您看,我要不要去把它拿来,大夫?”维尔福问道。
“不,您留在这儿,让病人把剩下的半杯水也喝了。”
“可是那瓶柠檬水……”
“我自己去拿。”
阿弗里尼冲向门口,把门打开,从仆人走的楼梯奔着下楼,差一点把也正下楼去厨房的维尔福夫人撞倒。维尔福夫人尖叫了一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的阿弗里尼也顾不上打什么招呼了,一步跳过最后的三四级楼梯,冲进厨房,一眼看见托盘上放着的玻璃水瓶,里面还剩下小半瓶的柠檬水,犹如扑向猎物的雄鹰,他一下扑了过去。然后他又气喘吁吁地上了楼,回到努瓦基耶的房间。维尔福夫人慢条斯理地上楼,回她自己的房间。
“刚才放这儿的就是这个瓶子吧?”阿弗里尼问。
“是的,大夫。”
“您喝的就是这瓶里的柠檬水?”
“我想是的。”
“什么味道?”
“发苦。”
大夫往手心里倒了几滴柠檬水,抿起嘴唇吸到嘴里,像品酒一样咂了几下,然后把这柠檬水吐在壁炉的炉膛里。“完全一样,”他说道,“您也喝了吧,努瓦基耶先生?”
“是的。”老人示意道。
“您也觉得发苦吗?”
“是的。”
“啊,大夫!”巴鲁瓦喊道,“我又难受了!我的上帝,主呀,可怜可怜我吧!”
大夫立即向病人奔去。“催吐药!维尔福,您去看看拿来了没有。”
维尔福急忙冲出去,一边喊道:“催吐药!催吐药!拿来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只见小楼里一片恐慌。
“假如我用什么东西给他肺部注入空气,”阿弗里尼环顾四周说道,“或许还有可能防止他窒息。真糟糕,什么东西都没有!”
“喔,先生!”巴鲁瓦喊道,“您就这么干等着让我死吗?喔,我要死啦,我的上帝!我要死啦!”
“拿笔吧!笔!”大夫说道。他发现桌子上有一枝羽笔,于是他拿起笔试着往病人的嘴里插。这时病人浑身抽搐,想吐也吐不了,而且上下牙床咬得紧紧的,笔也插不进去。
巴鲁瓦这一次的痉挛性发作比上一次更严重,他从长椅上滚下,直挺挺地躺倒在地板上。大夫已经无能为力,减轻不了病人的痛苦,只好看着病人抽搐、痉挛。
“您自己觉得怎么样?”大夫匆匆走到努瓦基耶身旁低声说道,“还可以吧?”
“是的。”
“胃胀不?不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