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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魔鬼罗贝尔(5)

“今天晚上他会来。”

“坐哪儿?”

“我想是男爵夫人的包厢吧。”

“她边上的那位美人,是她女儿吧?”

“是的。”

“恭喜您。”

莫瑟夫微微笑了一下。“这事我们以后再仔细谈。”他说道,“您对乐曲有何高见?”

“什么乐曲?”

“您刚才听的乐曲。”

“我以为乐曲很不错了,因为这毕竟是人间作曲家谱写的,又是,正如已故狄奥盖纳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410—前323)。所言,两脚无毛鸟儿唱的。”

“啊,真是!不过,亲爱的伯爵,看来您可以凭想像听到天堂的七部和声圣曲。”

“差不多吧。当我想听美妙乐曲的时候,子爵,也就是凡人耳朵从不曾听过的乐曲,我就睡觉。”

“啊,您在这儿是再好也不过了,您就睡吧,我亲爱的伯爵,睡吧,当初建创歌剧院的初衷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不,说句实话,你们的乐队太吵人。要像我说的那样睡觉,必须清静,另外还得有某种药剂。”

“啊,那了不起的印度大麻?”

“一点不错,子爵,什么时候您想听音乐,请过来和我一起用晚餐好了。”

“不过,我们一起用午餐的时候我已听过音乐了。”

“是在罗马吗?”

“是的。”

“啊,是埃黛拉的单弦小提琴。是的,她远离祖国很可怜,有时给我拉上几曲她故乡的乐曲,在她也是聊以自慰吧。”

莫瑟夫子爵没有再多问,伯爵也沉默不语。这时启幕的铃声响了。

“恕不奉陪!”伯爵朝他包厢走去,说道。

“就此告别吗?”

“请向格氏伯爵夫人转达吸血鬼的问候。”

“男爵夫人呢?”

“请转告她,恕蒙俞允今晚去当面问候,我则深感荣幸。”

第三幕开始了。莫瑟夫就在演第三幕的时候来到剧院,并且遵约进了唐格拉夫人的包厢。像莫瑟夫伯爵这样的人,到某个大厅不会引起全场哄动,所以除了他进去入座的那包厢以外,谁也没有注意他来。但是基督山看在看里,而且嘴唇上掠过一丝微笑。然而埃黛,只要大幕拉启,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像所有的兴趣盎然的人一样,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听到的,她都是兴致勃勃地看,津津有味地听。

演第三幕的时候,舞台上下都跟往常一样。诺布莱,朱利亚和勒鲁三位小姐照例表演了一番劈腿舞,格拉纳达王子受到罗贝尔—马里约的挑衅,最后是大家都熟悉的戏,威武的国王一手挽着公主绕场一周,他那天鹅绒的披风也就得以一露风采,然后帷幕落下,正厅观众纷涌向休息厅和走廊。基督山伯爵走出他的包厢,不一会儿就来到唐格拉夫人的包厢。男爵夫人不禁喊了起来,惊讶之中尚带几分喜色。

“啊,请过来,伯爵先生,”她喊道,“说真的,虽然我已写信感谢,但我还是想见到您,好当面致谢。”

“噢,夫人。”伯爵说,“这种区区小事您还记着?我本人则早已忘了。”

“您说得对,但是有件事是忘不了的,伯爵先生,第二天这两匹马拉着我的好朋友,维尔福太太疯跑,正是您救她脱离了危险。”

“这一次也一样,夫人,您这样感谢我受之有愧,其实是我的努比亚奴隶阿里有幸一显身手,为维尔福夫人效力。”

“那么,”莫瑟夫伯爵说,“把我的儿子从强盗手中救出来的也是阿里吗?”

“不,伯爵先生”,基督山握了一下将军伸过来的手,说道,“这一次的感谢我是记在我自己份上,但是您谢过,我也领了。说实在的,您再这样感谢,我就不好意思了。男爵夫人,还望赏光介绍敝人认识令嫒。”

“噢,您早已是介绍过了,至少是您的大名,因为这两三天来我们只谈您一个人。欧仁妮,”男爵夫人转身对女儿说,“这位是基督山伯爵先生。”

伯爵鞠躬致礼,但是唐格拉小姐只是微微点点头。

“和您在一起的那位丽人,伯爵先生,是不是您的女儿?”

“不,小姐,”基督山说,对这样直截了当,或者说这样惊人的放肆,他不禁感到吃惊,“她是一个不幸的希腊女子,我是她的保护人。”

“她的名字是……”

“埃黛。”基督山回答说。

“希腊人!”莫瑟夫伯爵喃喃说道。

“是的,伯爵,”唐格拉夫人说,“您曾在阿里—特伯兰麾下光荣地服务过,您说说,您可曾在他总督府见过比我们眼前那一套更华丽的衣服?”

“啊,”基督山说,“原来您曾在艾奥尼纳希腊西北部一城市名。服役过,伯爵先生?”

“我曾经是总督军队教导队的将军,”莫瑟夫回答说道,“我的一点儿家产,毋庸隐讳,正是这位显赫的阿尔巴尼亚首领慷慨所赠。”

“你们看!”唐格拉夫人大声说。

“哪儿?”莫瑟夫含糊不清地问。

“那儿。”基督山说。他拦腰抱住莫瑟夫伯爵,和他一起从包厢探出身去。这时,正在张望寻找基督山伯爵的埃黛看到他紧紧抱着莫瑟夫,他那非常苍白的脸正同莫瑟夫的脸挨在一起。姑娘一看到他们两人,顿时仿佛见到了墨杜萨的脸似的,她往前探身,像是要把他们看个清楚,但几乎是刚探头一望,她又往后倒去,无力地轻轻喊了一声,旁边的一些人以及阿里都听到了,阿里立即打开包厢门。

“唷,”欧仁妮说,“您收养的姑娘怎么啦,伯爵先生?她好像是不舒服。”

“是不舒服,”伯爵说,“但不必着急,小姐。埃黛非常神经质,所以对气味很敏感,某种香她闻不惯的话,就能使她昏厥。不过,”伯爵从口袋掏出一只小药瓶,接着说道,“我身上带着药。”于是,他向男爵夫人和小姐同时鞠了一躬,又同莫瑟夫伯爵和德布雷握了握手,然后,离开唐格拉夫人的包厢。当他回到自己包厢的时候,埃黛的脸色还是非常苍白,向伯爵伸手的时候像是非常勉强。基督山发现姑娘的手又湿又冷。

“你在那边跟谁说话,主人?”姑娘问道。

“喔,”基督山回答说道,“同莫瑟夫伯爵说话,他曾在你的显赫的父亲麾下服过役,承认他的家产是你父亲给的。”

“啊,这无耻之徒!”埃黛喊道,“是他向土耳其人出卖了我的父亲,这财产是他背信弃义的赏金。你难道不知道有这些事,我亲爱的主人?”

“埃皮鲁斯希腊西北部及阿尔巴尼亚南端统称埃皮鲁斯。这段历史我有所耳闻,”基督山说,“但细节一直不清楚。好吧,孩子,你可以给我讲讲,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啊,是的,我们走吧,走吧。再这样同那人面对面地呆下去,我觉得都要活不成了。”

埃黛说着就急忙站起身来,一边用她那件绣着珍珠和珊瑚的开司米白斗篷把自己紧紧裹上,就在大幕拉启的时候,匆匆离开了包厢。

“您看,此人样样都是与众不同!”格氏伯爵夫人对又过来见她的阿尔贝说,“他非常认真地听了第三幕魔鬼罗贝尔的戏,可第四幕刚要开始,他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