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子怕要闹事,再去找一个老太太来吧!”
五姑姑回家去找妈妈。
这边孩子落产了,孩子当时就死去!用人拖着产妇站起来,立刻孩子掉在炕上,像投一块什么东西在炕上响着。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来浸着血。
窗外,阳光洒满窗子,屋内妇人为了生产疲乏着。
田庄上绿色的世界里,人门洒着汗滴。
四月里,鸟雀们也孵雏了!常常看见黄嘴的小雀飞下来,在檐下跳跃着啄食。小猪的队伍逐渐肥起来,只有女人在乡村夏季更贫瘦,和耕种的马一般。
刑罚,眼看降临到金枝的身上,使她短的身材,配着那样大的肚子,十分不相称。金枝还不像个妇人,仍和一个小女孩一般。但是肚子膨胀起了!很快做妈妈了,妇人们的刑罚快擒着她。
并且她出嫁还不到四个月,就渐渐会诅咒丈夫,渐渐感到男人是炎凉的人类!那正和别的村妇一样。
坐在河边沙滩上,金枝在洗衣服。红日斜照着河水,对岸林子的倒影,随逐着红波模糊下去!
成业在后边,站在远远的地方:
“天黑了呀!你洗衣裳,懒老婆,白天你做什么来?”
天还不明,金枝就摸索着穿起衣裳。在厨房,这大肚子的小女人开始弄得厨房蒸着气。太阳出来,铲地的工人掮着锄头回来。堂屋挤满着黑黑的人头,吞饭、吞汤的声音,无纪律地在响。
中午又烧饭;晚间烧饭,金枝过于疲乏了!腿子痛得折断一般。天黑下来卧倒休息一刻。她在迷茫中坐起来,知道成业回来了!努力掀起在睡的眼睛,她问:
“才回来?”
过了几分钟,她没有得到答话。只看男人解脱衣裳,她知道又要挨骂了!正相反,没有骂。金枝感到背后温热一些,男人努力低音向她说话:“......”
金枝被男人朦胧着了!
立刻,那和灾难一般,跟着快乐而痛苦追来了。金枝不能烧饭。村中的产婆来了!她在炕角苦痛着脸色,她在那里受着刑罚,王婆来帮助她把孩子生下来。王婆摇着她多经验的头颅:
“危险,昨夜你们必定是不安着的。年轻什么也不晓得,肚子大了,是不许那样的。容易丧掉性命!”
十几天后金枝又行动在院中了!小金枝在屋中哭唤她。
牛或是马在不知觉中忙着栽培自己的痛苦。夜间乘凉的时候,可以听见马或是牛棚做出异样的声音来。牛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而角斗,从牛棚撞出来了。木杆被撞掉,狂张着,成业去抬了耙子猛打疯牛,于是牛又安然被赶回棚里。
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二里半的婆子和李二婶子在地端相遇。
“啊呀!你还能弯下腰去?”
“你怎么样?”
“我可不行了呢!”
“你什么时候的日子?”
“就是这几天。”
外面落着毛毛雨。忽然二里半的家屋吵叫起来!傻婆娘一向生孩子是闹惯了的,她大声哭,她怨恨男人:
“我说再不要孩子啦!没有心肝的,这不都是你吗?我算死在你身上!”
惹得老王婆扭着身子闭住嘴笑。过了一会傻婆娘又滚转着高声嚷叫:
“肚子疼死了,拿刀快把我肚子给割开吧!”
吵叫声中看得见孩子的圆头顶。
在这时候,五姑姑变青脸色,走进门来,她似乎不会说话,两手不住的扭绞:
“没有气了!小产了,李二婶子快死了呀!”
王婆就这样丢下麻面婆赶向打鱼村去。另一个产婆来时,麻面婆的孩子已在土炕上哭着。产婆洗着刚会哭的小孩。
等王婆回来时,窗外墙根下,不知谁家的猪也正在生小猪。
一三、你要死灭吗?
王婆以为又是假装搜查到村中捉女人,于是她不想到什么恶劣的事情上去,安然的睡了。赵三那老头子也非常老了。他回来没有惊动谁也睡了。
过了夜,日本宪兵在门外轻轻敲门,走进来的,看样像个中国人。他的长靴染了湿淋的露水,从口袋取出手巾,摆出泰然的样子坐在炕沿慢慢擦他的靴子,访问就在这时开始。
“你家昨夜没有人来过?不要紧,你要说实话。”
赵三刚起来,意识有点不清,不晓得这是什么事情要发生。
于是那个宪兵把手中的帽子用力抖了一下,不是柔和而不在意的态度了:“混蛋!你怎么不知道?等带去你就知道了!”
说了这样话并没带他去。王婆一面在扣衣纽一面抢说:
“问的是什么人?昨夜来过几个‘老总’,搜查没有什么就走了。”
那个军官样的把态度完全是对着王婆,用一种亲昵的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