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您登上梯凳,把这个吊灯拴在天花板的环上。然后您在每一个瓶子里放一根蜡烛,点燃它们。我告诉您,对照明,我可是个天才。脱下您的礼服嘛,见鬼!您这副样子像个仆人。”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两眼烁烁发光,停在门口。
罗曼丹用惊恐的目光望着她。
她等待了几秒钟,双臂抱在胸前,然后用尖厉、震颤、愤怒的声音说道:
“啊!肮脏的家伙,你就为这把我甩掉吗?”
罗曼丹没有回答。她又说道:
“啊!无赖,你做出亲切的样子把我打发到乡下去。你会看看我怎样来安排你的节目。是的,是我去接待你的朋友……”
她怒气冲冲地说:
“我要把这些酒瓶和蜡烛扔到他们脸上去……”
罗曼丹先生柔和地说:
“玛蒂尔特……”
但她现在已经发动起来。要倒空她粗话的筐子,要倒空她责难的口袋,这一切就像垃圾的溪流一样从她嘴里流出来。话语急促,仿佛争着要先出来似的。她嘟嘟哝哝,结结巴巴,冷嘲热讽,突然又恢复正常的声音,甩出一句辱骂,一句粗话。
他抓住她的双手,她一点没察觉。她甚至好像没有看见他,忙着讲话,减轻心中的痛苦。突然,她哭了。泪从眼中流了出来,她依然没有停住抱怨。但词语的语调变成了叫喊,变成了假声,变成弄湿了的音符。然后,抽噎打断了她,她又说了两三回,突然被一阵窒息止住了,最后在泪雨中缄默不语了。
他把她拥在怀中,吻着她的头发,他自己也变得温柔了。
“玛蒂尔特,我的小玛蒂尔特,听我说,你会很理智的。你知道,我搞这个聚会,那是因为我在沙龙中获得的奖章,需要感谢这些先生。我不能接待女人。你应该明白这个才是。和艺术家们在一起可不像和一般人那样。”
她哭着结结巴巴地说道: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呢?”
他又说道:
“这是为了不让你生气,一点不使你难过。听我说,我再把你送回家去,你会很乖、很安静,你会平静地待在床上等我,这里一结束我立刻就回去。”
她低声埋怨道:
“好吧,可是,你可不能再这样搞,行吗?”
“好的,我向你保证。”
他转向刚刚把吊灯挂好的萨瓦尔先生:
“亲爱的朋友,我五分钟之后就回来。我不在时如果有人来,您会为我尽主人之谊,对吗?”
他拖着玛蒂尔特走了,她抹着眼泪,一下又一下地擤着鼻子。
萨瓦尔先生一个人留下来,把他周围的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然后,他点燃蜡烛,等待着。
他等了一刻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罗曼丹没有回来。忽然,从楼梯上传来一阵令人惊恐的声音,这是由20张嘴齐声叫喊出的一支歌和像普鲁士军团那样有节奏的脚步声。有规律的步伐震动着整个房屋。门开了,一群人出现在门口,男人、女人手挽着手,两两成对,有节奏地敲击着鞋跟,依次进入工作间,宛如一条正在展开的蛇一样。他们喊着:
进入我的住宅
好孩子、好士兵!……
萨瓦尔先生感到狂热,穿着盛装站在吊灯下。这群人看到了他,叫喊道:“一个仆人!一个仆人!”他们开始围着他转,把他封在大喊大叫的圈子中。然后,人们拉起手,发疯似的绕圈跳着舞。
他试着说明情况:
“先生们……先生们……女士们……”
但是,人们不听他的,旋转着,跳跃着,怪声高唱着。
最后,舞停了。
萨瓦尔先生说:
“先生们……”
一个金发高个子青年,胡须一直长到鼻子上,打断他的话:
“您叫什么名字,我的朋友?”
公证人惊慌失措,说道:
“我叫萨瓦尔。”
有个声音喊道:
“你是想说你叫巴蒂斯特吧!”
有个女人说:
“别烦这个小伙子了。他最后会生气的。他拿钱是为我们服务的,而不是被我们嘲笑的。”
萨瓦尔先生注意到每个客人都带着食物。有人带着酒,有人拿着肉糜。这个带来一块面包,那个带来一只火腿。
那个金发高个子青年把一只巨大的香肠放到他怀里,命令道:
“拿着,到墙角去把冷餐准备好。你把酒放在左边,食品放在右边。”
萨瓦尔昏了头,喊道:
“可是,先生们,我是一个公证人!”
一阵沉默,然后大家发疯似的笑了。一个多疑的先生询问道:
“您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