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8点钟的时候,他命令把副指挥官格里布瓦上尉找来,他一边用手搓早已揉皱了的帕里斯先生的电报,一边对上尉说:
“上尉,我接到一份极其鲜见的电报,其内容不便告诉您。您立即把所有城门全部关上,并派兵看守,早晨6点以前不许任何人,听清楚了没有,不许任何人进城或出城。您同时派巡逻队到大街小巷巡逻,命令所有居民9点必须回到各自家中。过此时间仍在外面游荡者,一律用武力押送回家。今天夜里您部下如见到我,应立即回避,并装作不认识我。您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指挥官。”
“我现责成您执行上述命令,亲爱的上尉。”
“是,指挥官。”
“来,喝一杯甜酒。”
“谢谢,指挥官。”
于是两人碰杯,喝了黄澄澄的甜酒,格里布瓦上尉喝完就走了。
三
从马赛来的火车9点准时进站,两名旅客下到站台后,火车接着启动向尼斯驶去。
两名旅客中一人又高又瘦,是油商萨里布先生,另一人又胖又矮,是帕里斯先生。
两人都提着旅行袋,肩并肩地上了路,走上一公里就可以进城了。
可是来到码头城门的时候,哨兵用枪上支起的刺刀在他们面前交叉挡住,命令他们离开。
两人大吃一惊,吓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赶紧走一边琢磨是怎么回事,接着商量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回到城门口,通报了各自姓名,想再同哨兵谈谈。
不过,哨兵接到的命令想必非常严厉,因为他们威胁说要开枪了,把这两个旅客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手上提着的旅行袋都嫌重扔下不要了。
他们于是绕着城墙转,来到通往戛纳的大路前边的城门。这儿同样大门紧闭,守门的哨兵也是杀气腾腾。萨里布和帕里斯这两位先生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他们也就不敢再坚持,又回到车站找个地方避避,因为太阳落山后,城墙外四周都不安全。
车站值班职员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直感到诧异,允许他们在候车室里呆到天亮。
漆黑一团,他们就在绿丝绒的长沙发上一起呆着,提心吊胆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对他们来说,这真是一个漫漫长夜。
将近6点半的时候,他们听说城门全都打开,终于可以从城外进入昂蒂布了。
他们立即上路,但是丢在路上的旅行袋没有能找回来。
他们穿过城门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而德·卡尔姆兰指挥官则心怀叵测瞪着眼,嘴上的小胡子都翘到了天上,亲自过来查看,还盘问了一番。
接着他彬彬有礼地向他们鞠躬行礼,对他们这一夜没有过好表示歉意,还说他也是军令在身,不得已而为之。
昂蒂布全城人心惶惶,有人说意大利企图偷袭,也有人说皇太子登陆了指法国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之子欧仁·路易·拿破仑,故事发生年代第二帝国已被推翻,欧仁·路易·拿破仑一度成为帝国复辟的希望。,还有人以为是奥尔良党人奥尔良党人为当时法国的一个保王派。谋反。只是到后来大家得知驻守本地的营调防被派到很远的地方,指挥官德·卡尔姆兰先生受到严厉处罚,这才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四
马丁尼先生的故事讲完了,帕里斯太太也散步完毕往回走。她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神色庄重,两眼望着阿尔卑斯山,这时落日余辉给山巅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我真想向这位神情忧郁的可怜女子打个招呼,那个爱情之夜已经十分悠远,然而她大概还总在思念,也会总在思念那位骁勇的英雄,为了得到她的一个吻,他竟然敢于使全城处于被围状态,从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今天,除了在酒后可能会讲起这么一出放肆骄横,既荒唐又温柔的闹剧以外,他或许早已把她遗忘。
她有没有再见过那位军官?是不是还爱着他?我在心里想道:“这样的爱荒唐怪诞,而又落拓不羁,确实富有现代特色。荷马歌唱了这么一位海伦及其墨涅拉俄斯的奇遇海伦、墨涅拉俄斯分别为古希腊神话中最美丽的女子和斯巴达国王,两人结为夫妇,后海伦被诱拐,引起特洛伊战争。在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墨涅拉俄斯因娶宙斯的一个女儿为妻,得到死后在乐土享有一席地位的允诺。,想必荷马具有保罗·德·科克科克(1793—1871):法国作家。那样的心灵。然而,这位军官是英雄,为被遗弃的女人所向往,他英勇绝伦,履险如夷,英挺俊美,像阿喀琉斯阿喀琉斯:古希腊神话故事中的英雄。那样坚强勇敢,又像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古希腊神话故事人物,又称奥德修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主人公,献木马计攻克特洛伊。那样狡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