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称心,也不称心,有些事可让我糟心了。’
“我于是问他:
“‘什么事,老伙计?说给我听听。’
“他却摇了摇头:
“‘不,还不到时候,先生,我可不想您一来我就拿我这些糟心事烦您。’
“我一定要他说,可他无论如何不肯在我用晚饭前把事情告诉我,不过,从他那脸相我已经看出事情很严重。
“一时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我只得说:
“‘猎物怎么样?能找到吗?’
“‘噢!猎物吗,有,有的是,有的是!您要多少有多少。谢天谢地,我眼力还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孔铁板着,而且愁眉不展,显得很滑稽,上嘴唇上的花白小胡子似乎都要从嘴唇上掉下来。
“突然,我发现还没有见着他的侄子。
“‘马里于斯呢?他在什么地方?怎么不过来?’
“护林人像是愣了一下,瞪着两眼怔怔地望着我。
“‘呃,先生,索性马上把话对您说了吧,没错,我想索性讲了的好,我觉得窝心的事同他有关。’
“‘啊!啊!是这么回事,他人呢?’
“‘在马厩呆着,先生,我正等什么时候让他过来才好。’
“‘他干什么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先生……’
“护林人却又迟疑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变了声调,脸也突然塌了下来,只见全是深深的皱纹,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他接着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是这么回事。冬天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人在罗塞莱那边的林子偷摘东西,可是我没有能把人抓住。于是,我就在那儿守着,先生,守了一夜又一夜,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在这时,埃科舍维尔那边的林子也有人偷摘起来,把我急得人都瘦了一圈,可要逮住这偷摘的人,门也没有!真可以说这无赖似乎事先知道我的行踪,也知道我心里怎么盘算。
“‘可是有一天我给马里于斯刷裤子,是他过节穿的那条裤子,我发现裤兜里有40苏的钱,这孩子哪儿来的钱呢?
“‘我琢磨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我看见他总往外面走,我一回来休息他就往外面走,真的,先生。
“‘这样我就盯上他了,不过压根儿没有往这事上想,噢!真的,压根儿没有想。一天早晨,我当他面上床睡了,接着我又马上起来,在后面跟着他走。在后面跟踪,谁也比不上我,先生。
“‘这样我就把他逮住了,是的,在您地里偷摘的就是马里于斯,先生,就是他,我的侄子,我做叔叔的,却在给您看林子!
“‘我顿时怒不可遏,狠命揍了他一顿,差一点把他打死。啊!没错,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狠极了!我还对他说,等您来这儿的时候,他还得当您面挨我一顿揍,长长记性。
“‘事情就是这样,我愁得人都瘦了。您也知道人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可您说说,这事轮到您身上该怎么办?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亲人就我一个。我最后还是把他留了下来,我不能撵他走,是不是?
“‘不过,我对他讲清楚了,他要是再偷,那就完了,真的完了,不会再饶他。事情就这样,我做得对不对,先生?’
“我朝他伸出手说道:
“‘您做得很对,卡瓦利耶,您是个大好人。’
“他站起身说:
“‘谢谢,先生。现在我去叫他来,得训训他,让他长个记性。’
“我知道这老人想干什么事,别人是劝不住的,于是我由他按自己心思办。
“他去找那小泼皮,揪着耳朵把他拉了过来。
“我坐在一张干草垫子的椅子上,像法官似的板着脸。
“我觉得马里于斯比去年长高了,也越发难看,一副奸诈阴险的坏样。
“他那双手大得出奇。
“他叔叔把他一下推到我面前,用他军人的腔调说:
“‘给主人赔个不是。’
“男孩一声不吭。
“这退伍宪兵于是一把抓住男孩,把他举了起来,接着狠命揍他屁股,我只得站起来制止。
“这时孩子大声喊了起来:
“‘饶命呀!饶命呀!饶命呀!我一定……’
“卡瓦利耶把他扔在地上,按住肩膀逼他跪下:
“‘快赔不是。’他说道。
“小泼皮垂着双眼,喃喃说:
“‘我错了。’
“他叔叔把他提起来,啪地抽了一个巴掌叫他走,抽得他又一次跌跌撞撞。
“他走了,整个晚上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可是卡瓦利耶好像心神不定。
“‘这可是个坏种。’他说道。